第58章_笙笙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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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姜九笙似懂非懂,眼底有疑虑,眉头深锁:“时瑾这个病很久了吗?”

  徐青舶精神放松,往转椅靠背上躺了躺:“在耶鲁医科的时候就有明显症状了,可能更早。”

  姜九笙抬眸,桃花眼里光影交错:“那时候我和时瑾还不认识。”

  “是啊。”

  认识也得说不认识。

  徐青舶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姜九笙凝眸,眸色微凉:“你不是说我是诱因吗?”她眼里有寒霜,似是而非的逼视,“那时候我并没有出道,时瑾又和我不认识,我想不明白,我怎么能成为时瑾偏执的诱因,徐医生,可以解惑吗?”

  徐青舶蹭地坐起来:“……”

  完了,上套了!

  时瑾家这个,也聪明了吧!

  他闭嘴,一声不吭,多说多错,干脆不说。

  姜九笙神色了然:“我大概知道了。”

  “……”

  她又知道什么了?!

  徐青舶欲哭无泪,突然觉得网友说得很对,别看姜九笙脾气好性子淡,攻击力爆表!

  她起身:“请不要告诉时瑾,我来过你这里。”顿了片刻,“尤其在他养伤期间,不要让他有所察觉。”

  这一点,徐青舶双手赞成。而且,就算给他胆子,他也不敢说啊!时瑾要是知道他说漏嘴了,非把他拆了!

  不过,好在姜九笙到底心疼时瑾,还顾着他的伤。

  时瑾身体底子好,在医院养了一个礼拜,便没什么问题了。他有洁癖,不肯再住医院,回了公寓,便直接进了浴室。

  姜九笙在外面嘱咐,说伤口不能碰到水。

  时瑾笑着让她进去。

  她去阳台,要给博美喂食。

  时瑾在浴室里喊她:“笙笙,能给我拿一下衣服吗?”

  “好。”

  姜九笙洗了手,去时瑾房里给他拿睡衣,博美也颠儿颠儿地跟进去了,摇头摆尾开心地不得了。

  姜九笙拿了衣服,回头就看见博美在时瑾的床上蹭,她失笑,蹲过去,耳提面命:“还不快出去。”用手指戳了戳博美胖乎乎圆滚滚的肚子,“被你爸爸知道你进他房间,肯定不饶你。”

  姜博美听懂了似的,抖抖毛,嗷呜了一句,就钻进了床底。

  姜九笙不管它了,笑着出了房间。

  不大一会儿,姜博美从床底露出一个脑袋,左顾右盼了一番,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出去了,狗粮都不吃,时刻跟着妈妈的脚步。

  姜九笙送完衣服,回头才看见博美嘴里叼的东西。是一串钥匙,博美叼着晃来晃去,叮叮当当的。

  她蹲下,伸手,博美就把钥匙吐她手里了:“从哪里翻出来的?”

  博美撒腿就跑去扒时瑾的门:“嗷~嗷~”

  浴室里,水声未停,她看着手里的钥匙,沉默思索了很久,目光缓缓移向楼梯口,复式的公寓,二楼应该有三间房,她一次也没有进去过,只知道时瑾上了锁。

  鬼使神差似的,她上了楼梯。

  时瑾从浴室出来,没有看到姜九笙,他随意擦了头发,在屋子里找她。

  “笙笙。”

  “笙笙。”

  “笙——”

  他脚步突然顿住,目光顺着楼梯口往上,二楼有灯。怔了一下,他扔了毛巾,慌了神地跑上去。

  可来不及了,姜九笙还是开了那扇门。

  里面全部是她的照片,从十六岁,到现在,在各种地方,有她熟悉的,也有她不熟悉。老旧的小区,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深巷里奔跑的狗狗……全部都似曾相识。

  “笙笙。”

  时瑾伸手,想把她带出来。

  姜九笙却后退进了房间里面,抬头看他:“时瑾,”她停顿了很久,问他,“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他的手僵住,眼底全是慌乱无措。

  她盯着他,许久没有等到回答,抬起手,将柜子上的相框拿起来,照片里的女孩年少青春,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看着时瑾的眼睛,再重复了一遍:“时瑾,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一言不发,眼里像覆了厚厚一层阴翳,却依旧盖不住惊涛骇浪。

  姜九笙走过去,抬头,目光近得像要刻进他眼眸深处。

  “时瑾,”

  她说:“那天催眠的时候,我看到了十八岁的你,还有我,穿着校服的我。”

  像一场梦一样,梦里有老旧的小区、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深巷里奔跑的狗狗……梦里,有个漂亮的少年,站在树荫下,抬头望着旧楼上的女孩,她在闹,他在笑。

  时瑾第一次遇见姜九笙时,他十八岁满了一旬,她十六岁差两月。

  是在一家超市里,她穿着白色校服,肥大的裤子,很瘦,还没有长开,模样稚嫩,并不是很漂亮,只是一双眼睛很出众,微翘,笑起来像月牙弯,瞳孔黑白不分明,有些似醉非醉的朦胧。

  是很漂亮的桃花眼。

  超市收银的地方排了很长的队,她前面,是一位老人,提着一袋硬币。

  “有没有整的?”

  老人家笑得腼腆:“不好意思啊,我只有硬币。”

  收银的女孩二十上下,很不耐烦:“这么多硬币,我得数到什么时候,你先去那边等着,让别人先排。”

  老人家局促地站在外面等。

  下一个,是姜九笙。

  十六岁的年纪,生得比一般女孩高,瘦瘦的,在人群里很醒目,她走到收银台前,把手里的零食全部放下,然后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两颗糖,上面写着,零售价0。5元。

  她递出一张一百的,还有两颗糖:“阿姨,请给我找硬币。”

  那个被唤作阿姨的收银员,脸色铁青地喊老人过来结账。

  老人家结了账,在路口等女孩出来。

  “小姑娘,谢谢你啊。”

  她笑着摇头:“不用谢。”

  路口,有妇人在喊她。

  “笙笙。”

  “笙笙。”

  “……”

  她应了一声,笑着把糖塞给了老人,跑着离开了,一袋子硬币叮叮当当。

  老人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糖,笑得皱纹深深。

  正对收银台的走廊里,少年靠着墙,目光深深,眼瞳泼了墨似的,黑漆漆的颜色,很亮,像仲夏夜里的星子。

  是时瑾。

  年少稚嫩,唯独眼底深沉苍凉,像历经俗世归来时的模样。

  他站了许久,看着远去的少女,马尾晃来晃去,她穿着白色的校服,长得高,裤子短了一截,露出白皙纤细脚踝。

  “六少,”是二十岁的秦中,西装革履,比一般同龄人沉稳许多,他说,“车已经停在外面了。”

  少年的目光落在远处:“不用跟着我。”

  他朝前,脚步竟有些急促。

  秦中还是跟着去了,远远的,不敢离少年太近,见他一路跟着一对母女,什么都没做,就盯着那女孩看。

  女孩和她的母亲,正在超市外的街上发传单。

  九月的中南,很热,太阳烤着大地,吹来的风都是滚烫的,女孩满头大汗,脸被晒得通红,兴许因为天气太热,往来的行人行色匆匆,纷纷拒绝了递过来的传单。

  她转身,一只手突然递过来。

  白皙剔透,很漂亮的手。

  她愣住,盯着那只手看,头顶传来少年清润低沉的声音:“给我一张。”

  “哦。”她反应过来,递了一张过去,抬头笑着说,“谢谢。”

  笑起来真好看。

  时瑾凝眸,看了看越走越远的女孩,低头看手上的传单,许久,折好,放在了口袋里,抬头寻着女孩的身影,继续目不转睛地看。

  秦中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六少,您在看什么?”

  “她,”他指着远处,“长得好看吗?”

  “……”

  秦中愣了许久,才顺着看过去,是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远远看去没什么特别,他回答:“好看。”

  他唇角轻扬:“我也觉得。”

  这话怎么接呢?

  秦中头疼,不知道小主子的心思,正寻思着,听到了一句命令:“你去把她的传单,都要过来。”

  几个意思?

  秦中没敢多问,雇了很多路人,一人给了十块钱,让他们去领女孩和他母亲的传单。

  午饭时,她们母女吃了面,在一家很小的店面里。

  时瑾也进了那家店,用手帕垫着椅子,坐在最角落里,点了一碗与女孩一样的面,他只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看见她连汤都喝了,就又吃了一口。

  下午,她们继续发传单。

  他继续让人去领她们的传单。

  傍晚,她们母女坐着公交离开,他也在那辆车上,晚两个站上的车,就坐在她旁边,她可能累到了,昏昏欲睡,都没有抬头看身旁坐的人,不到十分钟,把头栽在了他肩膀上。

  长线公交,车上没有几个人,空旷又安静,司机师傅开了广播,温柔的女声在唱歌,窗外的风吹进来,头发遮了她的眼。

  他抬手,想帮她拨开,车忽然停下,她整个趴在了他腿上。

  他僵住了。

  “对不起啊。”

  是女孩另一旁的妇人,生得眉目温柔,对他歉意地笑了笑,然后扶着女孩的脸,让她靠向自己。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腿,耳根突然发烫,窗外吹来的风,是燥热的。

  公交车开了约摸一个小时,路过了许多霓虹,最后停在了一个偏僻的站点,他也跟着下了车,女孩还是没看他,睡眼朦胧,被她母亲拉着。

  她们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墙面贴了很多小广告与拆迁的字样,小区里的人见了她们母女都会笑着打招呼,热情又友好。

  然后她们上了一栋三层的小楼。

  小区里没有路灯,葱葱郁郁的香樟树下,挂了一个灯泡,为来来往往的路人照明,他站在楼下,抬头,看了很久很久。

  路过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热情地问他:“你找谁?”

  鬼使神差似的,他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笙笙。”

  女孩的母亲便是这么喊她的。

  笙笙,笙笙……

  温柔又好听的名字。

  “找笙笙啊,我去帮你叫她。”男人站在楼下面,大声吆喝,“笙笙,有人找你,快下来!”

  女孩很快就下楼了,不过他站在香樟树后面,没有出来,她等了十五分钟,便离开了,去便利店买了两根火腿和一盒冰激凌。

  火腿喂给了一只没有毛的流浪狗吃了。

  很脏很丑的一只狗,连品种都看不出来,她却不嫌弃,用手摸狗狗的脑袋,耳提面命地跟它说:“以后别去偷王阿姨家的东西吃了,她会打你的。”

  “汪!”

  那没毛的狗似乎很喜欢她,欢脱地绕着她转。

  她笑得眼睛眯起,同天上的月牙一样弯弯,又对它说:“你可以去偷张大叔家的。”她指了个方向,“就是那家。”

  “汪汪!”狗狗一个劲儿摇头摆尾。

  她笑着说了声乖,然后用摸了狗狗的手舀着冰激凌吃,等吃完了便回了家。

  狗狗也跑回了巷子深处。

  时瑾从香樟树下出来,看了看楼上灯火,然后去便利店买了一盒一样的冰激凌,黄桃味的,甜得发腻,一点都不好吃。

  他却见了鬼似的,全部吃完了。

  为什么要吃她吃过的东西,走她走过的路,为什么要跟着她一整天,不知道,中邪了一样。

  月上树梢头,已经夜深。

  秦中犹豫了很久,还是上前,小心询问:“六少,回去吗?”

  ------题外话------

  回忆杀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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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140:回忆很甜年少很宠

  秦中犹豫了很久,还是上前,小心询问:“六少,回去吗?”

  他不言,盯着手里那个冰激凌盒子,冷却后的水汽凝成水滴,淌进手心。

  秦中立马递上了一条干净的手帕。

  他顿了许久才接过,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宣传单,说:“我要这个女人给我补习。”

  补习?

  不是工商博士学位都拿了吗?

  秦中云里雾里,隐约记得那母女发的宣传单上写了什么化学补习。

  “价钱随她们开,我只有一个条件。”他仰着头,月光洒下,柔和了轮廓,“要在她家里。”

  月下,风吹树叶,窸窸窣窣,伴着夏天的蝉鸣,香樟树斑驳的落影里,有少年斜长的影子。

  楼上,女孩在笑。

  那时候,他与她,只是相遇,并未相识,直到那日黄昏,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掠过了香樟树的枝丫,他出现在她面前。

  漂亮的少年,还有眼睛会笑的女孩。

  女孩站在旧楼的墙边,看着树下的少年,树影婆娑倒影在眼底,她笑着问他:“你是时瑾吗?”

  少年走出了树荫,逆光里,眼睛很漂亮,点了点头。

  女孩走近,高高瘦瘦的,却只到他肩高,看他时微微仰起头,眼里有光。

  她说:“我叫姜九笙。”

  他知道,她所有资料他都知道。

  她还说:“我是来接你的。”

  少年勾了勾唇:“带路。”

  “好。”

  女孩走在前面,少年跟在后面,穿过风,穿过夕阳,穿过深深的巷子,他们后面跟着一只狗,蝉在树上鸣叫。

  记忆里的女孩,与眼前的她重叠,还是那双眼,略带粉晕,笑时,像潋滟水色的桃花。

  “笙笙。”时瑾小心地靠近,想伸手去拉她的手。

  姜九笙退后,语气很坚决:“回答我。”

  时瑾没见过她这样色厉内荏的模样,有点心慌,避着她的眼睛:“嗯,我们认识。”迟疑了许久,终是抬了头,望向姜九笙的眼睛,“你的母亲,是我的补习老师。”

  她若怔若忡了很久,恍然大悟:“原来那些都不是梦。”

  那日催眠,除了看到凶手,还有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画面,像老旧的电影,浮光掠影似的,没有浓墨重彩,却镌心铭骨。

  记忆里,小小的房间,靠窗放了一张书桌,一侧坐了她,一侧坐了他,是年少的他们。

  蝉鸣的夏天,很热,屋里没有空调,开着窗,听得见楼下小孩嬉闹的笑声。

  书桌上,女孩埋头冥思苦想了很久,苦着脸抬头:“时瑾。”

  “嗯?”少年转头看他,很精致的一张脸。

  她把书本推过去,有些窘迫地说:“这题不会。”

  他便停下了笔,把她的书拿过去,写了三种解法再还给她。

  她笑着说谢谢,抱着书继续埋头苦学,几分钟后……

  她苦着脸抬头:“时瑾,我看不懂。”

  少年嘴角轻扬,眼里漆黑的墨色里倒影出窗外烈日,暖了颜色,他放下自己书:“过来。”

  女孩挪着椅子过去。

  少年讲题的时候,很认真,长长的睫毛垂着,嗓音低低的,在蝉鸣声里特别洋洋盈耳。

  不大一会儿,他写了满满一页的步骤,力透纸背,字迹工整。

  “听懂了吗?”

  女孩连忙点头,撑着下巴看他:“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要补习?”

  少年移开目光:“偏科。”

  “你偏哪一科?”

  他停顿了片刻:“语文。”

  她似很疑惑,盯着他:“可我妈妈是化学老师啊。”

  “是吗?”少年淡然自若,漂亮的眼瞳无波无澜,“可能秦中找家教的时候没看清。”

  门口的秦中:“……”

  画面定格,细看,女孩在笑,少年耳根微红,漂亮的手指不自觉地收拢。

  下一幕,还是那个房间,仲夏夜的黄昏将楼下的香樟树染成了满树金黄,稍稍漏进一缕光,刷在书桌的一角,树影的斑驳来回在跳跃。

  “时瑾。”

  “嗯?”少年抬头,手里还端着杯子。

  女孩手里拿着笔,敲了敲他的杯子,说:“你手里的杯子是我的。”

  少年怔了一下:“抱歉。”

  他脸颊有很浅的红晕,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眺望窗外,低头,将杯中的水喝完,再起身去倒了一杯,然后把杯子放在女孩面前。

  “送你过来的那位秦先生说,你有洁癖。”她故意调侃,懒懒的桃花眼里携了一抹狡黠。

  “嗯。”少年面不改色,“我喜欢你的杯子。”

  他们的杯子很像,是女孩套圈得来的奖品,他的那只杯身画了一条鱼,她的则是钓鱼的女孩。

  她眯着眼思考了会儿,把自己的杯子推到少年那边:“那我们换吧。”

  他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杯子给了她。

  然后……

  “时瑾,”

  “嗯。”

  女孩眼里噙笑:“你又拿错了杯子。”

  少年颔首,自然而然地把手里喝剩了一半的杯子还给了她。

  她托腮,不知想了些什么,脸颊有淡淡的红晕,看着窗外参天大树,眼波潋滟,融了一盏花色。

  耳边,少年独有的嗓音清润。

  “笙笙,看书。”

  “哦。”

  女孩慌忙低头,半天,书页还停在那一页,窗外风吹来一片泛黄的叶子,笔尖躁动。

  夏天似乎很长,有写不完的作业,听不完的蝉鸣。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趴在书桌上,风吹发梢,掠过他的手,微痒。

  他停了笔,转过头去:“笙笙,不要发呆。”

  女孩端正坐直,神色特别认真,说:“时瑾,你的手真好看。”

  少年无奈:“你还有三张卷子没写。”

  她不管:“把手给我,我要拓下来做书签。”

  少年放下笔,耐心很好:“先写卷子。”

  她摇头,一点都不听话。

  他拿她没办法,便伸出了手,由着她弄了满手的墨水。

  后来,女孩做了一张书签,送给了少年,却从来不见他用过,他说,怕弄坏。

  女孩笑着说,坏了以后我还给你做。

  少年浅笑点头。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以为承诺了,就是海誓山盟,以为约定了,就不会老,还不太清楚沧海桑田会如何变迁。

  后来,到了秋天,香樟树下落了一地发黄的叶子,少年依旧会去女孩的家里补习,会早早就到,然后站在窗前等,看着树荫下人影穿梭。

  深巷里的狗在叫唤,是她回来了。

  他开了门,去楼道里接她,远远看见女孩跑来。

  他过去,接过她的书包:“怎么这么晚回来?”

  “老师拖堂了。”进了屋,她脱了外套,随手就扔在鞋柜上,“我妈呢?”

  他皱着眉去捡她的衣服,折好了放在柜子上:“买菜去了。”

  秋天的黄昏很暖,天很快暗下了,少年开了灯,杏黄的光填满了一室,很小的屋子,却收拾得很干净。

  “时瑾,”女孩从浴室里探出脸来,满脸的泡泡,一双眼睛特别黑亮,“帮我把书包里皮筋拿过来。”

  他便去拿了皮筋,给她绑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

  她洗到一半便松了,还是湿了头发。

  “这是什么?”少年等在门口,手里拿了个粉色的信封。

  女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情书。”

  他板着脸,老气横秋似的:“谁给的?”

  “我也不知道,别人塞我书包里的,给我看看署名。”她要拿来看。

  少年把手举高,不给。

  那时的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她踮起脚,也够不到他举过头顶的手,他把信撕了,扔出了窗外。

  女孩难得见少年那样严肃。

  “笙笙,你还小,不能早恋。”

  她的发湿了,白色校服很单薄,肩头滴了水,印出里面若有若无的轮廓。

  少年红了脸。

  哦,她不小了,女孩已经长大,落落大方,很漂亮。

  那天晚上,女孩的母亲回来得很晚,少年留下来,等到了深夜,就守在窗前,屋里亮了一盏很暗的灯。

  初秋的天,依旧炎热,她却把自己裹成一团,满头大汗地在床上滚。

  “笙笙。”

  “笙笙。”

  耳边,少年急切地在喊。

  女孩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逆着光,看见一张漂亮的脸,轮廓分明。

  “怎么了?”

  她抱着腹,声若蚊蝇:“肚子疼。”

  少年紧抿了唇,用手背擦了擦她额头的汗:“我带你医院。”

  “不用去医院。”

  他哄着她:“听话。”

  女孩红着脸,摇了摇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说完便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当时年少,只知秋夜燥热,楼下的狗彻夜叫着,扰得人心神不宁。少年面红耳赤地愣了很久很久,手心有汗,手足无措地杵了很久。

  他问:“那怎么办?”

  她说:“趴一会儿就好了。”

  她趴着趴着便恍恍惚惚了,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他叫她名字。

  “笙笙,把这个喝了。”

  她迷迷瞪瞪地喝了,只记得很甜。

  那是他第一次下厨,在指腹上烫了一个泡,她听得秦中说,他是天之骄子,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那时候,年少的女孩便想,她以后再也不能要别人的情书,等她长大了,便给他写一封最长最长的情书。

  那年的夏天很长,秋天香樟树枯了很多叶子,老旧的小区,狗在叫,下了雨,男孩女孩走进了深巷,没有再回来。

  回忆定格住,姜九笙抬头,泪湿了眼睫,声音微颤。

  “后来呢?”

  她的记忆断断续续,只到这里,一祯祯画面,都是年少的他们,还有楼下的树,没有别人,全是他和她的片段。

  “后来呢?”她看着时瑾的眼睛,“后来我们怎么了?”

  时瑾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光:“你的母亲去世之后,我将你带回了秦家。”

  对,记忆里还有她的母亲。

  可为什么想不起来脸,为什么只有声音,任凭她如何回忆,也看不清她的样子。

  “为什么会去世?”她问时瑾。

  “意外。”

  意外?太言简意赅,隐去了所有细枝末节,她想,时瑾一定不想她知道,那么,就必定是风起云涌。

  既然曾经镌骨铭心,又为什么会忘得一干二净?

  她沉默地看了他很久,本来有千言万语要质问他,话到嘴边,她却只问了一句:“秦家是不是有一个阁楼,没有窗户,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很暗很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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