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说一表三千里,那同学可以追溯回去有多远
现烤的咸饼乾外圈有贝壳花纹,配上装在红sE塑胶咖啡杯里的热牛胖胖短短的汤面里有猪r0U丝,和“叶子深绿j近浅绿”,剁到几乎粉碎的腌蔬菜-她忍不住帮他翻译:那叫”雪里红”;温热又甜香四溢的J蛋糕,配真正乌梅和冰糖熬出来的酸梅汤,里面荡了些小冰块,飘着隐约的桂花酿香味;手工馒头从中间剖开,涂上马上就被热馒头融掉的牛油,塞进厚厚的芝麻海苔r0U松,配上糖加得完全不手软的冰红茶
这个位在台北市木栅区私校的附属幼稚园,占地也许是”小小”的,但是在这些”小小”孩的感觉上,却大到等於是他们的全世界;游戏场的正中央是一颗大榕树,旁边的秋千架上有四个秋千,印象里好像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它空在那儿.浓厚的树荫下有一个大石桌,周围有五个石凳,人矮腿短的小孩在石桌和凳子上跳来跳去;不管是什麽天气,石桌附近永远有大大小小的泥巴坑,坑上方就是猴架单杠,上面总是挂着一串穿着围兜兜的小猴子,那些撑不过一整串短杠的猴子只能松手跳下来,双脚噗ㄘ进泥坑里,不论什麽颜sE的鞋子立马变成泥巴sE,四溅的泥点飞弹到秋千上刚好荡高的小孩,引来几声尖叫.为了”安全”,园方不准小孩爬树,但是,榕树的树叶是那麽浓密,总能够躲得那麽一时三刻,直到有老师发现,在下面大声斥喝他们下来,才会一面大笑尖叫着一只只地跳下来然後四下逃窜,过几分钟老师没在盯着时再抱着树g像毛虫一样地爬回去
虽然这间私校一路到小学,初中,高中,但他们有自己的幼稚园园歌,每天早上升旗典礼时都要唱一遍,老师用风琴伴奏,有一篓子的乐器让小孩自由参与;除了风琴,其他的”伴奏”一律荒腔走板,但所有的小孩都认真起劲;她总是选奏三角铃,确实的跟好节拍,每八个音符就忠实地当一声
他们兴味十足地聊这这段共同的幼稚园生活,两个人都不记得在教室里学了些什麽,只记得吃了什麽和玩些什麽,可是他竟然一字一句地记得他们的园歌!一只手cHa在白袍口袋里,面上带着微笑,这时他颊边的浅窝就会忽隐忽现,哼校歌时还跟着拍子点头;就算是背光,她也看得出他的双瞳盈闪着光亮;这让她不禁感到一时眩惑-这个没几天前持手术刀划过我的头皮,锯开我的头骨,双手沾了我的鲜血,除掉我那颗脑瘤的外科医生-竟然是我的幼稚园大班同学!五岁时我们在地球另一面的台北同喝过一锅温牛N,现在居然相逢在佛州的奥兰多
所以,在什麽时候遇到什麽人,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这一切,开始在有一天她发现她所有不同材质的眼镜框全部都”歪”往同一个方向
她的小孩可伊已经五岁多快六岁了,早就不是伸手把妈妈的眼镜乱抓一通的年纪,而她一向没有把眼镜乱扔的习惯,所以当然不是被自己坐到或被东西压到;而且,就算坐到或压到,也不可能每一副都像用尺量过那样歪得”刚刚好”吧
当她对着镜子仔细审视时,才终於发现,犀窍是她左边的太yAnx居然有点鼓起来,难怪她会觉得镜架”紧”,也难怪她所有的眼镜都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个”鼓”而推变了型
她跟御天–她老公–说;他朝她那微凸的太yAnx看了几眼,然後铁口直断地说那一定是脑瘤造成的.她忍不住在心里眼珠翻转一整圈;她已经很习惯御天很奇异的对任何事情的结论都是”一定会Si”-吃薯条会Si,盲肠炎开刀会Si,出门旅游会Si....当然这些事都有人真的”Si”过,但绝对不该是直接的推断不是吗?不过,不管御天说什麽,虽然不痛不痒,她还是决定约了家医霍大夫,cH0U空去他诊所走一趟
坐在她面前,霍大夫轻轻把那软包捏了捏压了压,面上神情完全不变,最後说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挥笔开了处方叫她去做电脑断层,甚至叫助理帮她安排好检查时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个星期五;早上她做完断层,不到中午霍大夫的秘书就打电话来,不问她有没有空,直接告知霍大夫收到断层报告,要她做”进一步”检查,已经替她安排好今晚七点的核磁共振,地点在佛州医院
这让她大吃一惊;在美国,这些”重大”检查绝对不可能安排得这麽快,这麽”顺利”;尤其,大多数检查被安排在检验中心,会安排到医院去做,她可以想像到的原因,除了因为检验中心通常跟公司一样五点下班,但霍大夫要她及早做检查而不要拖到下星期,於是把她塞进b较没有”时限”的医院,或者-因为电脑断层的结果让霍大夫有所疑虑,所以他认为最好由医院帮她做b较JiNg密的检查,而不是交给检验中心
不过,随即她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自己吓自己,照霍大夫的指示去做就是
去做核磁共振不是件”难事”,尤其她相信霍大夫必定是为她考虑到方便度,所以帮她安排在佛州医院-从银行大楼办公室的位子上她可以看到那栋通身雪白冒着亮光的佛州医院大楼-就算得要弯来弯去的开过几条城中的单行道,但地点仍是近到可以
问题是,霍大夫不了解她的”家庭状况”
她的”问题”是可伊;她已经五岁半岁,很能自己一个人玩打发时间,画图,玩娃娃,盖乐高....,就算让卡通”保母”她两小时偶尔为之也不成什麽问题;但是,御天从不”帮忙”看小孩,完全不肯-甚至可说是”坚持拒绝”做这件事;果真,当她跟御天说检查安排在晚上七点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满地执问那可伊要怎麽办
对於御天不肯看顾他自己的小孩的这回事,她觉得实在是完全出乎想像的不可思议;他们只有这一个小孩,b较起别的妈妈讲她们的小孩有多难Ga0,可伊简直是个天使小甜心,从小她不哭不叫不吵不闹,出门好玩会玩,对环境和别人充满好奇,常因为乖和可Ai而常被陌生人称赞.古早她天真地认为”孩子是两人的”,尤其可伊很乖,“应该”很容易顾,所以把她留给御天过几次,但下场竟是让人惊讶的灾难;她只不过出去一小会儿,回家来是猪羊变sE,大人鬼叫小孩嚎哭,甚至回到她怀里的可伊屎尿眼泪口水呕吐物糊了一身,让她在心疼不已中感到绝难想像的吃惊讶异;但是,无论如何,为了可伊,也为了她自己,她”学乖”而总是把可伊带在身边,如果实在不得以,就请学生保母来陪她玩-就算那个"爸爸"好好的蹲在家里
数年下来,她在这个社区里请过好些保母;因为高中生大多忙碌,考试,作业,球赛,得要顾自家弟妹,跟男/nV友吵架没心情....,有空的时段都不一样,所以她得要养上一”连”,才可能在她需要时找得到人帮忙
但是,在这星期五的下午,她简讯了一堆人,不是不见回覆,就是回说抱歉没空.在过去她几乎不曾这样临时找保母,所以可以想像找不到人也不是太意外的事;在她快要到那种考虑是不是乾脆把可伊带去医院,请检验处柜台帮忙看她半小时不要跑掉的地步时,莎曼莎的简讯进来,说她晚上得要载弟弟康诺去练垒球,但她问了妈妈卡洛琳,妈妈说如果把可伊送到她家,她可以跟麦可玩,卡洛琳会帮忙看顾
看到这个回覆她觉得真是谢天谢地,甚至把手机亲了两下!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事!麦可从两岁半就开始跟可伊在小小班”同学”,两人是很好的玩伴,麦可的妈妈卡洛琳是护士,在佛州医院工作,因为接送小孩所以她们两人相互认识,其实,最早是因为卡洛琳介绍大nV儿莎曼莎给她,说若有保母工作机会请找她,所以她把莎曼莎纳入”班底”
所以,“问题”算是解决-但却是”部分”解决;卡家离她家不过两英里,开车五分钟;理论上来说,她可以请御天去离家约三英里的课後班接可伊,然後把她送到卡家.可是她知道,就算是这麽”小”的差使,御天也向来不愿意,如果请他去跑一趟,十分钟的事他可以屎面三小时,好像一口气欠他三辈子那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禁在心里叹气;其实,她也许可以拜托卡洛琳去课後班接可伊;同为职业妇nV,她在接小孩时碰到过卡洛琳不少次,但因为卡洛琳是护士,排班的关系所以她不见得在固定时间去接麦可;如果她问卡洛琳是否”顺便”,结果极可能是就算”不顺便”,热心的卡洛琳也会再去跑一趟,或是请她住在附近的妈妈茹丝帮忙;虽然幼稚园很近,但卡洛琳有四个小孩,每一个都有一大堆课後活动,真正在当”司机”的只有茹丝,有时再加上卡洛琳的爸爸;如果还要临时加跑一个点,就算”很近”,但仍可能让这两代三人疲於奔命
在心里,她只能无奈地咬牙-如果不想看屎面,如果不忍过份烦劳人家,唯一她可做的,就是自己去接可伊,把她送到卡家,然後去佛州医院做检查;若是五点多她可以下班,两小时的时间塞车出城然後再开回来,应该是可以办得到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几许自讽地心想-也许霍大夫仍然是了解我的家庭状况的-他给我留了两小时去出城进城不是吗
结果,这算是”雪上加霜”吗?只才四月初,到过四点之後天sE剧暗飞云疾走;当她款起包包走出办公室时,眼角刚好看到身後落地玻璃外闪电划破天空;等她走到停车场时,外面已经是一片狂风暴雨;能见度那麽低,东西向高速公路上的交通当然是一蹋糊涂;以慢到近乎走路的速度她塞车到课後班,接了可伊,然後到卡洛琳家.只是那样短短的两个进出,因为雨天的Sh度她的头发塌下来,整个人是灰头土脸.在她千恩万谢中卡洛琳把可伊牵进屋内,一面问她检查安排在哪里啊?听到她据实回答是在佛州医院,卡洛琳的双眼马上就瞪大了
“我上班的那个?!”
在她点头後,卡洛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那你跑回来一趟g嘛?!你老公到哪里去了?!”
她不禁两片唇无奈地抿在一起,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但在同时茹丝探了头,说:“如果你老公没空,那你该跟我讲啊!我可以去接可伊的嘛!”
不过,没有等她回答,茹丝就接下去问:“你吃饭没?”
她知道长辈多会很善意地要喂饱每一个人,虽然实在很不想麻烦茹丝,但也只能呐呐老实回答还没
果真,茹丝随即的反应就是:"那快进来,我刚把晚餐煮好!你进来吃
当场她觉得为难;当然她很乐意在卡家吃饭,因为她若直接转回头往城中开去的话自然是直接去医院了,等检查做完她应该就是赶快直接开回来去接小孩,这样可伊不会在卡家叨扰太久,那当然她也不会有时间去吃饭.至於她自己家,因为她没有煮晚餐,御天”自行料理”之下,大概也不会有剩菜等她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茹丝煮的东西是众所周知的好吃
见她迟疑在那儿,茹丝马上就帮她说出结论:“你现在出去还不是塞车在雨里!我今天煮的晚餐很好吃喔
然後不由分说她牵了可伊的手,一面往里走一面说:“牵你妈妈来吃东西!”
可伊於是非常认真听话的伸出小手来,她只能也伸手牵了她,然後茹丝就把她们两人一串牵进厨房;一阵美食的香味飘进鼻内,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是饿了
可是想到她没有多少时间,忍不住仍然对茹丝强调:“不要给我太多食物喔....”
茹丝一面开橱柜拿出一个大磁盘一面说:“我只给你两口!绝对不会多!你们两人先去洗手
在她带可伊洗好手转回厨房时,她发现那个大盘里装满一丘的N油宽面,白酱里有不少蘑菇,面上顶着好大一块义大利香料Jr0U,旁边还有一些油醋彩椒
这场面岂止是”两口”?她忍不住启唇,但还没发出声音茹丝就说:“快吃,我给你冰茶
於是,她就老实不客气地肚子吃得饱饱的再上路;在她吃完时,雨真的停了,而且,在这个时段进城是反方向,所以交通顺畅了很多.做完声音像东敲西打的核磁共振,她开在雨後晶亮如黑sE玻璃的路面再度驶过东西向快速道路回到卡家;完全可以想像可伊当然全无回家的意思,“所以”茹丝又把她喊进屋子里去吃甜点水果,然後在她喊了两百次之後,可伊终於依依不舍地跟她上车回家
她把车停进车库,才打开通往屋子的门,就见到御天从他楼上的电玩室探出头来,朝楼下喊一声:"去洗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知道这是对她们两人喊的,而不光只是可伊.在她走进门边的小厕所前,御天又喊一声:“结果核磁共振怎麽样?!”
像国中英文课本“howareyou?”一律回答:"I’mfihankyou!”那般,她只简单回答:“嗯,很顺利.”
就这样
周六”一切如常”;身为职业妇nV兼一家的”煮”妇,周末的一大要事是买菜,然後开四锅r0U类主食,b方说牛腱炖到微烂,下班快手丢番茄可以加工煮成牛r0U面,排骨炖好汤,届时丢萝卜或白菜豆腐胡萝卜都可以,J腿煮熟,加香菇煮成J汤,或夏天时可以很快地拆r0U拍两颗大蒜加上小h瓜丝变成凉拌....总之,“四锅齐开”是她周末的一大要事,外加把一些可以先洗先切的蔬菜处理好分餐包装,这样整周的晚餐都有着落
周六忙完一堆家务琐事,星期天她们两人跑去迪士尼的动物乐园玩;住在奥兰多,当然常泡迪士尼,一方面因为她们两人都喜欢,另一方面她需要地方遛小孩,这样不至於整个周末耗在家里跟御天大眼瞪小眼
一早她开车四十分钟驶到动物乐园,把所有可伊身高够高的游乐设施都玩最起码一遍;午饭过後,她们去看狮子王秀;正当台上又唱又跳的热闹非凡时,她感觉手机震动.掏出来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但却是市内的.什麽样的人会在周日下午找我?她迟疑了一下,终於还是把绿圈滑下去
对方的声音传来:"嗨,我是霍大夫
相信电话一接通霍大夫就听到这头超级大声,而且非常”迪士尼”的乐声,所以他简直是用喊的说自己是谁
她大吃一惊,霍大夫已经当了她超过六年的家医,这中间她曾经有过几次紧急状况,b方说盲肠炎,胃溃疡....什麽的;霍大夫是个对病人很好的医生,但是～～
他从来没有在周末这样打过电话给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这边的环境太吵闹,而她也没有办法把可伊丢着跑出去外面讲话,於是只能一面用手势要可伊留在原处,一面向周围的人欠身道歉,然後踏着楼梯往秀场的高处跑去,同时很快向霍大夫简单问好
霍大夫也回应向她问好;应该是听得出这头已经没有那麽嘈杂,霍大夫降低了音量,说
“我刚接到通知,你核磁共振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虽然霍大夫的语音平稳,但仍然她感到平地好大一声雷,心脏怦然重跳起来
从经验霍大夫必定可以想像她的反应;几乎没有停下来地他说:“我看了一下报告,决定直接安排你去见一位神经外科大夫.”
虽然台上乐声仍然非常热闹,但她可以听见血Ye在她耳後像赛马那样奔腾的声音;活到这把年纪,基本常识她知道所有关乎”外科”的事情都是刀光血雨,於是当下忧急地问:“为什麽?是什麽样的问题呢?”
霍大夫沉Y一下,似是感到几许困难,但仍然语声平稳地说:“放S科医生看到脑部的影像中有些疑虑,那不是我的专业能够处理的,所以我决定把你的病例转给神经外科,让他跟你讨论和建议.”
她感到脑中浑惑,甚至有点滞然傻住;霍大夫是在告诉我我的脑子里有不该在那儿的东西-b方说-脑瘤吗
忽然间,她觉得御天真是个扫把嘴,他说”脑瘤”,结果竟然真的说中了
然後霍大夫继续说,这位他推荐的神经外科医生的名叫”BriahLih”,服务於奥兰多颇负盛名的神经外科集团,是里面的主刀之一,擅长脑部手术;这个集团与佛州医院合作,有先进的设备和非常好的医病b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明天一早会让秘书把你的病历转到他们诊所,一转好就会打电话通知你,你可以自己打电话给他们集团约见,越快越好,如果你遇到任何困难,打电话给我秘书,她会帮你!”
她只能一路应声说好;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交代,但是在这诧然又惊惧的情况下,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似是不够用一般,霍大夫的交待几乎从出毛病的太yAnx附近一GU脑流失
经验上霍大夫很清楚,遭遇这种情况病人一定慌张心乱,於是他和稳地安慰她
“不要担心,也不要胡思乱想,是一个经验丰富,人很好的医生,他一定会仔细跟你说明,然後给你建议的!”
结束通话後,她回到位子上,把”BrianLih”这个名字写进手机里;台上仍在又唱又跳,但她的心神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在过去这麽多年里,霍大夫帮她和御天介绍所有的医生,像控制她类风ShX关节炎的免疫科医生,帮御天找外科医生解决他卡在胆管的结石,每次胃溃疡发作急电去马上一面训她一面开药的肠胃科医生….,这些医者,每一个都专业一流,也是很好的人,连他们诊所的护士行政都和善可亲有问必答,所以,无论碰到什麽状况,她总信赖霍大夫的推荐,而从不曾有过任何疑虑
可是,她仍然忍不住一整夜的忐忑不安;“万幸”的是霍大夫的秘书真的一早就打电话过来,告知已经把她的病历传送过去
“你要尽快打电话去约见,他的秘书叫安琪拉,要透过她约诊.”然後她重复了霍大夫向她强调过的:“如果有任何困难,找我,我们会尽量帮忙
她立马就拨电话过去;线路接通,一长串的指示XX医生请按X,OO医生请按O….虽然第三个就报出的名字,但是好奇中她一直听下去,没想到总共唱了十位医生的名;这竟然是个这麽大的集团!她不禁顿时肃然起敬
安琪拉接了电话,在相互问好後她说这是她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因为霍大夫那边把她的病历传送过来,要她约见安琪拉随即了解地说稍等,然後她开始听音乐.大约一分多钟之後安琪拉的声音传来,说她有收到病历,在同时她听到迅速地敲键盘的声音,然後安琪拉说,下一个可见新病人的时段是x月x日
她在心里很快的一算,那是三星期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禁顿时傻眼;她知道在美国非常不容易见到专业医生,但是,霍大夫说”尽快”,那应该不是”三星期”後,对吗
现在她终於知道为什麽霍大夫和秘书都会对她重复同样的一句话:如果有困难,找我们-可见得他们知道这个有标准老美的名字"Brian”但看起来像亚裔的姓的有多难约
他走到安琪拉的办公桌边,想要交代她两三件事;早上的手术取消,因为病人的血压无法控的太高;他原本就不是非常喜欢做脊椎手术,取消之後大概也没有办法再安排进他的时段,而势必得要由别的医生接手.他忍不住心想:也好
站在安琪拉桌前,他无可避免地听到安琪拉回覆对方的话,知道安琪拉正在做她工作中最困难的一部分:解释为什麽没有办法帮病人及早安排门诊
他往安琪拉桌上望过一眼,看起来她面前的就是检验报告,於是取过看了一下;三十八岁nVX,从电脑断层和核磁共振的初步观察,那极可能是个一级脑膜瘤,目测有超过三公分,很可能无法一次手术解决,得要在前一天或两天先栓塞,所以这样是占他两个时段,就算cH0U空见了这个病人,他实在很怀疑究竟有没有时段把手术安排进去
於是他对安琪拉b了个暂停的手势,说:“给海林决大夫吧.”
安琪拉随即点头,然後跟对方说这样我帮你安排别的医生,有一位海医生也很好,我帮你转给他的秘书...;很可能对方的反应是”可是我要见!”所以安琪拉手指搁在电话的”转拨”键上却按不下去,并好声解释我们集团里的医生都很bAng,海医生也是这方面的专业
他不禁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几许无奈的心想-总是这样,每个医生都太忙,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法顾到这麽多病人
看起来线上的病人还会跟安琪拉卢下去,他於是随手取过便条纸,决定留张纸条给她.正写了两个字,前台总机路过他身边,停住问道:“你接到我的留言了吗?下午四点的病人取消了!”
他不觉瞪眼,心想这是什麽日子,早上的取消,下午的也取消?一面问道:“为什麽取消?!他的手术在两天後,怎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总机微扇了睫毛接下去说:“中风,他在医院了!”
他不禁喷出一口气.随即一想,对安琪拉又b了手势;在安琪拉跟对方说”请稍等”後交代道:“跟她说四点钟来见我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讲出什麽极其赖皮的话,在跟她解释了好些次真的很难腾出空档见她,要把她转给别人之後,居然剧情急转直下,熊熊他就生出时间四点可以见我了
不过她当然马上接受,并且谢了安琪拉两百次
结束通话後她赶忙把行事例翻出来看,发现好巧不巧今天下午四点跟迈阿密和天霸有内部会议;看起来不过是”例行”,但因为这个部门跟迈阿密明争暗斗已是行之有年,外加一个兵家必争但现在是三不管地带的天霸,情况微妙积怨颇深,每一次会议都是明枪暗bAng相互厮杀;为此老板总要所有的客户经理都参与,而她当然不论用滚的还是用爬的从来都没有错过这每月一次的内部会议
但是,这会儿我真的是不得已啊...她咬唇鼻孔喷了两声气,决定只能找她的拍档乔治
结婚後不到半年吧,御天突然被转调到奥兰多,原因是他在麻州靠近波士顿那儿的部门被整个彻掉;理论上来说,他可以在麻州再找工作,因为他对北方的人文非常喜欢,也适应乾冷的气候,可是,自从拿到博士学位之後御天就一直在这间公司当工程师,考虑年资,和公司给的迁居条件很优渥-最重要的是-御天这个人并不是积极拓展前途的个X,虽然很不情愿搬来”飓风,热Si,没文化”的”南方”,但终究他还是多这一事省那一事的搬下来了
至於她,顶着纽约大学商学士的光环,但是因缘际会她在波城一直都在银行做小额放款的工作,虽然也算是个小主管,底下带了二三十个高中毕业就可以做这份工的放款专员,可是这工作”撞钟”有余,却大材小用的不知道前途在哪里.她觉得她该换个环境,或是至少念个企管硕士,但不知道为什麽却一直没有动力去实践;跟御天相同,她也没有兴趣搬去号称天气跟台湾不相上下,会很有”家乡”感觉的佛州,可是-她喜欢迪士尼-去过日本,加州,法国的迪士尼,但很奇怪的就是没有机会去奥兰多这最大的一间朝圣,再加上她喜欢水上活动,而奥兰多的迪士尼里有两间世界级的水上乐园,就算是个快要三十岁的人,对她仍然有难以言传的x1引力
所以,在御天懒惰偏安不想再找工作,而她则是一半冲着迪士尼一半期待工作有个新的开始的情况之下,两人到奥兰多来由房仲带着三天之内看了起码二十个房子,下订买了这间距离御天公司开车只十五分钟的小房子;御天公司的福利之一是协助被外派的配偶找工作,一下来就被热昏的六月他们搬好家,她一面迫不及待地买了迪士尼水陆六间乐园的门票,一面跟御天公司介绍的猎人头公司联系,制作履历,四处投递;当被这家美国第二大银行通知面试时,她其实不知道工作内容是什麽,直到她坐在部门主管面前,才知道这是个贵宾理财的职位;在心里她觉得因为她完全没有相关经验,而且也没有甚麽”大客户”的关系和门路,所以一定不会被考虑,於是跟年迈的主管天南地北地闲聊得相谈甚欢,然後礼貌说再见心想应该不会再联络了
结果,没有想到第二天人事就通知她被录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觉得讶异且难以想像,不过,在一种”你敢用我,我就敢做”的心情下,外加眼前没有别的更好的机会,她收下聘书,周一就去报到了
上班第一天,她被引见的第一个人是乔治;老板相互介绍了两人,然後直接乾脆的说:“你们两人好好拍档,合作互补.”
那见到乔治的第一眼,实在是个-毕生难忘的场景
在台湾,她在那间要四岁小孩测智商才决定录取与否的私校从幼稚园一路念到高中毕业,然後进了国际知名不知道多青少年向往的纽约大学,等於是往来无白丁的长大,见识过许多家世人品属於金字塔顶上数层的人物,所以她觉得能让她目瞪口呆大感惊异的人已经不多了,可是,当这个朝她眉梢微挑地微笑着的高大男子伸出手来,从晶亮到让人几近眼花撩乱的雪白牙齿间吐出充满磁X一声:“欢迎!我是乔治!”时,她忽然觉得自己被一对像碧蓝晴空一样的眼珠散发出的耀眼光芒照到昏亮到盲,心里”咚”地冒出好大一声~他是乔治?!这个长成像电影明星,或是超级名模,俊帅到让人心惊或跌倒的男子,居然是我的拍档
她口唇微张地抬首仰望着这个五官b例完美到不可思议的人,在傻住近乎两秒钟後,才恍然回神伸出手去握了他的手,混乱地说了谢谢,赶忙加上:“你好!我是林予瀚!”;那厚实但温暖的手把她的手微微紧握了一下,在最合宜的那一秒上把她放开,神采奕奕充满yAn光的脸庞上仍然带着明朗的笑意
就这样,他们算是”见过”了,於是老板留两人去继续相互熟悉;在握手自我介绍之後,她仍然无法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在脑中她忍不住各路想法交错而过,一时很难厘清是讶异是困惑还是惊恐;她的确认同”人不可貌相”,但是对这个新工作和新环境的不熟悉,她实在很难阻拦自己冒出一些”奇异”的想法;这份工作是服务财力顶尖的客户,她当然接受这至少需要上得了台面的端正,更好的是能够称得上”登样”,可是仪表”出众”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远远超过她的想像范围,尤其,在自己对这个领域学历OK但经验全无的情况下,见到一个”万人迷”的”同事”,让她一时之间很难不去猜想这个工作究竟是用脑子做,用魅力做,还是
忽然间她觉得,如果在餐厅或酒吧见到这样男子版的”YAn盖群芳”,她一定会想办法偷拍照片分享姊妹,可是想到从今以後每天都要面对着这样的一个”拍档”,心里的百味杂陈实在是难以言传
不过,纯粹”皮相”的”奇异”和”百味”只维持了三小时;乔治带她去午餐,在城中忙碌的餐厅里,他们在卡座的两面开始聊自己的背景;乔治从纽泽西的一间公立大学毕业,然後进了哥lb亚大学,取得企管硕士学位,进法学院一年後放弃,进银行任投资分析工作,因为实在太乏味,所以他决定转换跑道
“我刚来这部门两星期,其实不知道我倒底要做些甚麽,所以请多指教蛤!”
听到乔治说他之前做投资分析,她忍不住心想,这样的角sE,”养在深闺”岂不太可惜;她抿住一抹笑,可以感觉到乔治在说”多指教”时是带着诚意和谦虚的,不过她也马上老实摊手,说她只有小额放款的经验,所以其实也不知道到底这份工要怎麽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里,乔治噗ㄘ笑了出来,满眼兴味地睨着她,朝後靠往卡座的椅背:“那我们两个是被叫来g嘛的?”
可是,且先不管他们究竟为什麽被叫来,一顿午餐之下,她发现让她昏盲的重点已经从他过份出众的形貌到了他的学历;她有不少同学在大毕後继续念商学硕士,但只有非常少数进了哥大企管硕士班-因为他们的录取率低过百分之二十,b方说像她就有自知之明她是绝对不可能进得去的,或是说,就算进去了,她也很难确定她能毕的了业;可是乔治这个公立大学毕业的学生,势必得要在学校成绩极端优越才可能有那近乎渺茫的机会-在心里她忍不住觉得这怎麽可能?一个长这样的人,难道他在大学没有天天菸酒nV友大麻趴个没完?尤其,更了不起的是他不光是进去了,而且,他的论文还让他毕业拿到学位了
所以,突然间,所有的金发白牙亚曼尼西装普拉达鞋子....都在她面前消失,而在心里她开始有某种警觉-这个部门只有我们两个客户经理,他有如此优越的条件,我跟他互为拍档,不是活活被他吃Si的份
可是,在不知不觉间,八年就这麽过去;从两人都不知道什麽是”贵宾理财”,基本上没有任何相关的训练,也没有特定的支援,到他们自己m0索出要如何利用内部资源,脸皮,还有胆量,去找到这些人生胜利组,请他们带着百万钱财-来开户,并且领着他们的妹妹-关系户,成为他们的客户;因为乔治跟分析部门的交情,所以他们拿到对推展业务很有帮助的市场资料,和产品推荐....,就这样,在很多压力很多挣扎中,他们一步一咖印的建立起稳固的客群,在这个市场上创造出属於自己的口碑,在业界成了两个近乎”远近驰名”的客户经理
对於乔治那人间少有的”神”级影容,其实她两三天後就”看习惯”而没有什麽特别的感觉了,而且,绝对是一种意外的”惊喜”,乔治看起来像个纨絝子弟,但竟然是个做事无b牢靠的人,他聪明,认真,努力....,集所有难能可贵的优点於一身,而且他幽默,风趣,有他独特的个X,但是非常好相处,容易G0u通且能接受不同的看法和意见,尤其他对於”拍档”这个角sE是难以想像的忠实;这些年里,他们两人都经历人生的重大改变,在渡过”开垦期”的第一年後,她怀孕,生可伊,虽然一切都顺利到天保佑,但是在她长达半年以上夜里爬起来喂N白天梦游的日子里,乔治”责无旁贷”的帮她所有他可以做得到事情;然後,可伊睡过夜後,在老板非常强烈的”暗示”下,她只能带着挤N器开始在中佛大学上夜间部的企管硕士,以一年半的光荣纪录念到学位;除了这些多少算是”计画中”的事情,这八年里她也出现过一些临时的紧急状况,b方说,因为多年类风Sh关节炎连带出来的胃溃疡发作过数次,其中还有一次严重到胃出血去住院,御天因为胆结石塞住胆管而入院手术,在没有别的帮手的情况之下,当然是她在医院和小孩间奔忙,工作就搁在一旁,由乔治去料理收拾;可伊虽然是个先天健康的小孩,但难免有那种一早起来发烧呕吐拉肚子,得带去找小儿科医生的时候....,所有这些那些个状况,“自然而然”全靠乔治这个拍档在帮她撑着,挡着
而在这八年里,乔治自己也经历不少人生的蜿蜒起伏;他遇到一见倾心的人生伴侣,在甜蜜的,快乐的,难分难舍的三个月之後,乔治以奥兰多城内一半单身nV子哭倒长城的盛大场面结婚,两个月後让所有的人跌破眼镜的闪电分手.不到半年他被奥兰多知名医美医生b他大十岁的前妻以五百朵玫瑰求婚,他搬进这位全身上下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与他在容貌上绝对是”一对璧人”的新婚妻子的滨湖豪宅;这个婚姻让她几乎单腿下跪求他不要辞职,对乔治坦白全天下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只有她,因为她知道她再也找不到像他一样合适的拍档了.在仰首哈哈一笑上下睫毛互拥一番後,乔治承诺他不辞职;结果,这段婚姻维持了不到半年;後来乔治自己说,完全不看好这段婚姻的乔爸甚至叫他不要把城中的公寓退租;而在搬回城中公寓中不到一星期,乔治的第一任前妻入住,两人在众人下巴落下半尺的讶异中重修旧好,再度注册结婚-这次,维持了破纪录的八个月-然後再度分手
在这所有让人讶然惊叹的过程中,起先,跟几乎所有的人一样,她眼珠滚过一圈,觉得乔治就是虚荣,拜金,靠”美sE”在占取优势嘛;可是,在同时,她也可以感受到他心情受到的冲击,风起云卷高低起伏有如云霄飞车.因为他们在工作上合作密切,经历差不多的挑战-或是说-吃差不多的鼈-他们常会下班後在城中的酒吧”一杯”,吐苦水,骂所有找他们的碴的人,八卦,相互拍肩鼓励....;有时一杯两杯三杯之後,他们开始讲自己的生活,身边的人和事...,从这些时候,她才”讶异”地发现,原来乔治是这麽一个至情至X的人,对於交往过的人,他付出过的真心和诚意深切到她难以想像,而在同时,她常发现酒吧里的nV人面带愤恨地悄悄瞪视她,可以看得出来她们恨不得把她打跑,坐她的位子所以能够跟乔治在一起-或其实她们也不见得是想坐她的位子,而是想坐乔治的大腿吧.从”旁观者”的立场,她渐渐感觉到,其实大部分对乔治表示好感的人都非常肤浅,虚荣,完全不值得他的真心真情,於是忍不住问乔治为什麽要那麽花蝴蝶,或是说,根本是像朵花,让那些穿梭其中的蝴蝶予取予求?!在这种时候,乔治就会出现困惑的神情,摊手道他不知道要怎麽拒绝别人.这种回覆,只能说她除了眼珠继续滚向天花板之外,实在是无话可说
所以,在这麽多年朝九晚五-外加五後到六或是七-的在一起工作和”一杯”之後,他们对相互的认识和熟悉实在是无b深切,好的坏的得意的砸锅的光耀的出槌的.....有时他们会玩笑道因为知道太多彼此的不可告人之事,所以到最後只能把对方杀掉才能保有自己的秘密吧.总之,他们两人就像左手右手一样,不光是互相帮忙保住工作,协助彼此更上层楼,而两人之间的信任和倚赖,大概只有”唇齿相依”才能够形容
所以,无论是垫背的,救命的,总之凡事找乔治;忙过一早上,终於在午休时她找到机会跟乔治说她没有办法参加下午四点的内部会议;跟乔治当然没有必要相瞒,所以她老实说了电脑断层和核磁共振发现的”疑问”;乔治当下双眼大睁长睫快要刷到浓密的剑眉,神情从惊诧到同情,然後张开双臂给她一个又深又温暖的拥抱,真挚且诚恳地说:“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一切都没有问题!”然後对她挤了挤眼,说:“我再告诉你会议里把谁剐了把谁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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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烤的咸饼乾外圈有贝壳花纹,配上装在红sE塑胶咖啡杯里的热牛胖胖短短的汤面里有猪r0U丝,和“叶子深绿j近浅绿”,剁到几乎粉碎的腌蔬菜-她忍不住帮他翻译:那叫”雪里红”;温热又甜香四溢的J蛋糕,配真正乌梅和冰糖熬出来的酸梅汤,里面荡了些小冰块,飘着隐约的桂花酿香味;手工馒头从中间剖开,涂上马上就被热馒头融掉的牛油,塞进厚厚的芝麻海苔r0U松,配上糖加得完全不手软的冰红茶
这个位在台北市木栅区私校的附属幼稚园,占地也许是”小小”的,但是在这些”小小”孩的感觉上,却大到等於是他们的全世界;游戏场的正中央是一颗大榕树,旁边的秋千架上有四个秋千,印象里好像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它空在那儿.浓厚的树荫下有一个大石桌,周围有五个石凳,人矮腿短的小孩在石桌和凳子上跳来跳去;不管是什麽天气,石桌附近永远有大大小小的泥巴坑,坑上方就是猴架单杠,上面总是挂着一串穿着围兜兜的小猴子,那些撑不过一整串短杠的猴子只能松手跳下来,双脚噗ㄘ进泥坑里,不论什麽颜sE的鞋子立马变成泥巴sE,四溅的泥点飞弹到秋千上刚好荡高的小孩,引来几声尖叫.为了”安全”,园方不准小孩爬树,但是,榕树的树叶是那麽浓密,总能够躲得那麽一时三刻,直到有老师发现,在下面大声斥喝他们下来,才会一面大笑尖叫着一只只地跳下来然後四下逃窜,过几分钟老师没在盯着时再抱着树g像毛虫一样地爬回去
虽然这间私校一路到小学,初中,高中,但他们有自己的幼稚园园歌,每天早上升旗典礼时都要唱一遍,老师用风琴伴奏,有一篓子的乐器让小孩自由参与;除了风琴,其他的”伴奏”一律荒腔走板,但所有的小孩都认真起劲;她总是选奏三角铃,确实的跟好节拍,每八个音符就忠实地当一声
他们兴味十足地聊这这段共同的幼稚园生活,两个人都不记得在教室里学了些什麽,只记得吃了什麽和玩些什麽,可是他竟然一字一句地记得他们的园歌!一只手cHa在白袍口袋里,面上带着微笑,这时他颊边的浅窝就会忽隐忽现,哼校歌时还跟着拍子点头;就算是背光,她也看得出他的双瞳盈闪着光亮;这让她不禁感到一时眩惑-这个没几天前持手术刀划过我的头皮,锯开我的头骨,双手沾了我的鲜血,除掉我那颗脑瘤的外科医生-竟然是我的幼稚园大班同学!五岁时我们在地球另一面的台北同喝过一锅温牛N,现在居然相逢在佛州的奥兰多
所以,在什麽时候遇到什麽人,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这一切,开始在有一天她发现她所有不同材质的眼镜框全部都”歪”往同一个方向
她的小孩可伊已经五岁多快六岁了,早就不是伸手把妈妈的眼镜乱抓一通的年纪,而她一向没有把眼镜乱扔的习惯,所以当然不是被自己坐到或被东西压到;而且,就算坐到或压到,也不可能每一副都像用尺量过那样歪得”刚刚好”吧
当她对着镜子仔细审视时,才终於发现,犀窍是她左边的太yAnx居然有点鼓起来,难怪她会觉得镜架”紧”,也难怪她所有的眼镜都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个”鼓”而推变了型
她跟御天–她老公–说;他朝她那微凸的太yAnx看了几眼,然後铁口直断地说那一定是脑瘤造成的.她忍不住在心里眼珠翻转一整圈;她已经很习惯御天很奇异的对任何事情的结论都是”一定会Si”-吃薯条会Si,盲肠炎开刀会Si,出门旅游会Si....当然这些事都有人真的”Si”过,但绝对不该是直接的推断不是吗?不过,不管御天说什麽,虽然不痛不痒,她还是决定约了家医霍大夫,cH0U空去他诊所走一趟
坐在她面前,霍大夫轻轻把那软包捏了捏压了压,面上神情完全不变,最後说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挥笔开了处方叫她去做电脑断层,甚至叫助理帮她安排好检查时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个星期五;早上她做完断层,不到中午霍大夫的秘书就打电话来,不问她有没有空,直接告知霍大夫收到断层报告,要她做”进一步”检查,已经替她安排好今晚七点的核磁共振,地点在佛州医院
这让她大吃一惊;在美国,这些”重大”检查绝对不可能安排得这麽快,这麽”顺利”;尤其,大多数检查被安排在检验中心,会安排到医院去做,她可以想像到的原因,除了因为检验中心通常跟公司一样五点下班,但霍大夫要她及早做检查而不要拖到下星期,於是把她塞进b较没有”时限”的医院,或者-因为电脑断层的结果让霍大夫有所疑虑,所以他认为最好由医院帮她做b较JiNg密的检查,而不是交给检验中心
不过,随即她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自己吓自己,照霍大夫的指示去做就是
去做核磁共振不是件”难事”,尤其她相信霍大夫必定是为她考虑到方便度,所以帮她安排在佛州医院-从银行大楼办公室的位子上她可以看到那栋通身雪白冒着亮光的佛州医院大楼-就算得要弯来弯去的开过几条城中的单行道,但地点仍是近到可以
问题是,霍大夫不了解她的”家庭状况”
她的”问题”是可伊;她已经五岁半岁,很能自己一个人玩打发时间,画图,玩娃娃,盖乐高....,就算让卡通”保母”她两小时偶尔为之也不成什麽问题;但是,御天从不”帮忙”看小孩,完全不肯-甚至可说是”坚持拒绝”做这件事;果真,当她跟御天说检查安排在晚上七点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满地执问那可伊要怎麽办
对於御天不肯看顾他自己的小孩的这回事,她觉得实在是完全出乎想像的不可思议;他们只有这一个小孩,b较起别的妈妈讲她们的小孩有多难Ga0,可伊简直是个天使小甜心,从小她不哭不叫不吵不闹,出门好玩会玩,对环境和别人充满好奇,常因为乖和可Ai而常被陌生人称赞.古早她天真地认为”孩子是两人的”,尤其可伊很乖,“应该”很容易顾,所以把她留给御天过几次,但下场竟是让人惊讶的灾难;她只不过出去一小会儿,回家来是猪羊变sE,大人鬼叫小孩嚎哭,甚至回到她怀里的可伊屎尿眼泪口水呕吐物糊了一身,让她在心疼不已中感到绝难想像的吃惊讶异;但是,无论如何,为了可伊,也为了她自己,她”学乖”而总是把可伊带在身边,如果实在不得以,就请学生保母来陪她玩-就算那个"爸爸"好好的蹲在家里
数年下来,她在这个社区里请过好些保母;因为高中生大多忙碌,考试,作业,球赛,得要顾自家弟妹,跟男/nV友吵架没心情....,有空的时段都不一样,所以她得要养上一”连”,才可能在她需要时找得到人帮忙
但是,在这星期五的下午,她简讯了一堆人,不是不见回覆,就是回说抱歉没空.在过去她几乎不曾这样临时找保母,所以可以想像找不到人也不是太意外的事;在她快要到那种考虑是不是乾脆把可伊带去医院,请检验处柜台帮忙看她半小时不要跑掉的地步时,莎曼莎的简讯进来,说她晚上得要载弟弟康诺去练垒球,但她问了妈妈卡洛琳,妈妈说如果把可伊送到她家,她可以跟麦可玩,卡洛琳会帮忙看顾
看到这个回覆她觉得真是谢天谢地,甚至把手机亲了两下!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事!麦可从两岁半就开始跟可伊在小小班”同学”,两人是很好的玩伴,麦可的妈妈卡洛琳是护士,在佛州医院工作,因为接送小孩所以她们两人相互认识,其实,最早是因为卡洛琳介绍大nV儿莎曼莎给她,说若有保母工作机会请找她,所以她把莎曼莎纳入”班底”
所以,“问题”算是解决-但却是”部分”解决;卡家离她家不过两英里,开车五分钟;理论上来说,她可以请御天去离家约三英里的课後班接可伊,然後把她送到卡家.可是她知道,就算是这麽”小”的差使,御天也向来不愿意,如果请他去跑一趟,十分钟的事他可以屎面三小时,好像一口气欠他三辈子那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禁在心里叹气;其实,她也许可以拜托卡洛琳去课後班接可伊;同为职业妇nV,她在接小孩时碰到过卡洛琳不少次,但因为卡洛琳是护士,排班的关系所以她不见得在固定时间去接麦可;如果她问卡洛琳是否”顺便”,结果极可能是就算”不顺便”,热心的卡洛琳也会再去跑一趟,或是请她住在附近的妈妈茹丝帮忙;虽然幼稚园很近,但卡洛琳有四个小孩,每一个都有一大堆课後活动,真正在当”司机”的只有茹丝,有时再加上卡洛琳的爸爸;如果还要临时加跑一个点,就算”很近”,但仍可能让这两代三人疲於奔命
在心里,她只能无奈地咬牙-如果不想看屎面,如果不忍过份烦劳人家,唯一她可做的,就是自己去接可伊,把她送到卡家,然後去佛州医院做检查;若是五点多她可以下班,两小时的时间塞车出城然後再开回来,应该是可以办得到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几许自讽地心想-也许霍大夫仍然是了解我的家庭状况的-他给我留了两小时去出城进城不是吗
结果,这算是”雪上加霜”吗?只才四月初,到过四点之後天sE剧暗飞云疾走;当她款起包包走出办公室时,眼角刚好看到身後落地玻璃外闪电划破天空;等她走到停车场时,外面已经是一片狂风暴雨;能见度那麽低,东西向高速公路上的交通当然是一蹋糊涂;以慢到近乎走路的速度她塞车到课後班,接了可伊,然後到卡洛琳家.只是那样短短的两个进出,因为雨天的Sh度她的头发塌下来,整个人是灰头土脸.在她千恩万谢中卡洛琳把可伊牵进屋内,一面问她检查安排在哪里啊?听到她据实回答是在佛州医院,卡洛琳的双眼马上就瞪大了
“我上班的那个?!”
在她点头後,卡洛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那你跑回来一趟g嘛?!你老公到哪里去了?!”
她不禁两片唇无奈地抿在一起,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但在同时茹丝探了头,说:“如果你老公没空,那你该跟我讲啊!我可以去接可伊的嘛!”
不过,没有等她回答,茹丝就接下去问:“你吃饭没?”
她知道长辈多会很善意地要喂饱每一个人,虽然实在很不想麻烦茹丝,但也只能呐呐老实回答还没
果真,茹丝随即的反应就是:"那快进来,我刚把晚餐煮好!你进来吃
当场她觉得为难;当然她很乐意在卡家吃饭,因为她若直接转回头往城中开去的话自然是直接去医院了,等检查做完她应该就是赶快直接开回来去接小孩,这样可伊不会在卡家叨扰太久,那当然她也不会有时间去吃饭.至於她自己家,因为她没有煮晚餐,御天”自行料理”之下,大概也不会有剩菜等她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茹丝煮的东西是众所周知的好吃
见她迟疑在那儿,茹丝马上就帮她说出结论:“你现在出去还不是塞车在雨里!我今天煮的晚餐很好吃喔
然後不由分说她牵了可伊的手,一面往里走一面说:“牵你妈妈来吃东西!”
可伊於是非常认真听话的伸出小手来,她只能也伸手牵了她,然後茹丝就把她们两人一串牵进厨房;一阵美食的香味飘进鼻内,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是饿了
可是想到她没有多少时间,忍不住仍然对茹丝强调:“不要给我太多食物喔....”
茹丝一面开橱柜拿出一个大磁盘一面说:“我只给你两口!绝对不会多!你们两人先去洗手
在她带可伊洗好手转回厨房时,她发现那个大盘里装满一丘的N油宽面,白酱里有不少蘑菇,面上顶着好大一块义大利香料Jr0U,旁边还有一些油醋彩椒
这场面岂止是”两口”?她忍不住启唇,但还没发出声音茹丝就说:“快吃,我给你冰茶
於是,她就老实不客气地肚子吃得饱饱的再上路;在她吃完时,雨真的停了,而且,在这个时段进城是反方向,所以交通顺畅了很多.做完声音像东敲西打的核磁共振,她开在雨後晶亮如黑sE玻璃的路面再度驶过东西向快速道路回到卡家;完全可以想像可伊当然全无回家的意思,“所以”茹丝又把她喊进屋子里去吃甜点水果,然後在她喊了两百次之後,可伊终於依依不舍地跟她上车回家
她把车停进车库,才打开通往屋子的门,就见到御天从他楼上的电玩室探出头来,朝楼下喊一声:"去洗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知道这是对她们两人喊的,而不光只是可伊.在她走进门边的小厕所前,御天又喊一声:“结果核磁共振怎麽样?!”
像国中英文课本“howareyou?”一律回答:"I’mfihankyou!”那般,她只简单回答:“嗯,很顺利.”
就这样
周六”一切如常”;身为职业妇nV兼一家的”煮”妇,周末的一大要事是买菜,然後开四锅r0U类主食,b方说牛腱炖到微烂,下班快手丢番茄可以加工煮成牛r0U面,排骨炖好汤,届时丢萝卜或白菜豆腐胡萝卜都可以,J腿煮熟,加香菇煮成J汤,或夏天时可以很快地拆r0U拍两颗大蒜加上小h瓜丝变成凉拌....总之,“四锅齐开”是她周末的一大要事,外加把一些可以先洗先切的蔬菜处理好分餐包装,这样整周的晚餐都有着落
周六忙完一堆家务琐事,星期天她们两人跑去迪士尼的动物乐园玩;住在奥兰多,当然常泡迪士尼,一方面因为她们两人都喜欢,另一方面她需要地方遛小孩,这样不至於整个周末耗在家里跟御天大眼瞪小眼
一早她开车四十分钟驶到动物乐园,把所有可伊身高够高的游乐设施都玩最起码一遍;午饭过後,她们去看狮子王秀;正当台上又唱又跳的热闹非凡时,她感觉手机震动.掏出来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但却是市内的.什麽样的人会在周日下午找我?她迟疑了一下,终於还是把绿圈滑下去
对方的声音传来:"嗨,我是霍大夫
相信电话一接通霍大夫就听到这头超级大声,而且非常”迪士尼”的乐声,所以他简直是用喊的说自己是谁
她大吃一惊,霍大夫已经当了她超过六年的家医,这中间她曾经有过几次紧急状况,b方说盲肠炎,胃溃疡....什麽的;霍大夫是个对病人很好的医生,但是～～
他从来没有在周末这样打过电话给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这边的环境太吵闹,而她也没有办法把可伊丢着跑出去外面讲话,於是只能一面用手势要可伊留在原处,一面向周围的人欠身道歉,然後踏着楼梯往秀场的高处跑去,同时很快向霍大夫简单问好
霍大夫也回应向她问好;应该是听得出这头已经没有那麽嘈杂,霍大夫降低了音量,说
“我刚接到通知,你核磁共振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虽然霍大夫的语音平稳,但仍然她感到平地好大一声雷,心脏怦然重跳起来
从经验霍大夫必定可以想像她的反应;几乎没有停下来地他说:“我看了一下报告,决定直接安排你去见一位神经外科大夫.”
虽然台上乐声仍然非常热闹,但她可以听见血Ye在她耳後像赛马那样奔腾的声音;活到这把年纪,基本常识她知道所有关乎”外科”的事情都是刀光血雨,於是当下忧急地问:“为什麽?是什麽样的问题呢?”
霍大夫沉Y一下,似是感到几许困难,但仍然语声平稳地说:“放S科医生看到脑部的影像中有些疑虑,那不是我的专业能够处理的,所以我决定把你的病例转给神经外科,让他跟你讨论和建议.”
她感到脑中浑惑,甚至有点滞然傻住;霍大夫是在告诉我我的脑子里有不该在那儿的东西-b方说-脑瘤吗
忽然间,她觉得御天真是个扫把嘴,他说”脑瘤”,结果竟然真的说中了
然後霍大夫继续说,这位他推荐的神经外科医生的名叫”BriahLih”,服务於奥兰多颇负盛名的神经外科集团,是里面的主刀之一,擅长脑部手术;这个集团与佛州医院合作,有先进的设备和非常好的医病b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明天一早会让秘书把你的病历转到他们诊所,一转好就会打电话通知你,你可以自己打电话给他们集团约见,越快越好,如果你遇到任何困难,打电话给我秘书,她会帮你!”
她只能一路应声说好;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交代,但是在这诧然又惊惧的情况下,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似是不够用一般,霍大夫的交待几乎从出毛病的太yAnx附近一GU脑流失
经验上霍大夫很清楚,遭遇这种情况病人一定慌张心乱,於是他和稳地安慰她
“不要担心,也不要胡思乱想,是一个经验丰富,人很好的医生,他一定会仔细跟你说明,然後给你建议的!”
结束通话後,她回到位子上,把”BrianLih”这个名字写进手机里;台上仍在又唱又跳,但她的心神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在过去这麽多年里,霍大夫帮她和御天介绍所有的医生,像控制她类风ShX关节炎的免疫科医生,帮御天找外科医生解决他卡在胆管的结石,每次胃溃疡发作急电去马上一面训她一面开药的肠胃科医生….,这些医者,每一个都专业一流,也是很好的人,连他们诊所的护士行政都和善可亲有问必答,所以,无论碰到什麽状况,她总信赖霍大夫的推荐,而从不曾有过任何疑虑
可是,她仍然忍不住一整夜的忐忑不安;“万幸”的是霍大夫的秘书真的一早就打电话过来,告知已经把她的病历传送过去
“你要尽快打电话去约见,他的秘书叫安琪拉,要透过她约诊.”然後她重复了霍大夫向她强调过的:“如果有任何困难,找我,我们会尽量帮忙
她立马就拨电话过去;线路接通,一长串的指示XX医生请按X,OO医生请按O….虽然第三个就报出的名字,但是好奇中她一直听下去,没想到总共唱了十位医生的名;这竟然是个这麽大的集团!她不禁顿时肃然起敬
安琪拉接了电话,在相互问好後她说这是她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因为霍大夫那边把她的病历传送过来,要她约见安琪拉随即了解地说稍等,然後她开始听音乐.大约一分多钟之後安琪拉的声音传来,说她有收到病历,在同时她听到迅速地敲键盘的声音,然後安琪拉说,下一个可见新病人的时段是x月x日
她在心里很快的一算,那是三星期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禁顿时傻眼;她知道在美国非常不容易见到专业医生,但是,霍大夫说”尽快”,那应该不是”三星期”後,对吗
现在她终於知道为什麽霍大夫和秘书都会对她重复同样的一句话:如果有困难,找我们-可见得他们知道这个有标准老美的名字"Brian”但看起来像亚裔的姓的有多难约
他走到安琪拉的办公桌边,想要交代她两三件事;早上的手术取消,因为病人的血压无法控的太高;他原本就不是非常喜欢做脊椎手术,取消之後大概也没有办法再安排进他的时段,而势必得要由别的医生接手.他忍不住心想:也好
站在安琪拉桌前,他无可避免地听到安琪拉回覆对方的话,知道安琪拉正在做她工作中最困难的一部分:解释为什麽没有办法帮病人及早安排门诊
他往安琪拉桌上望过一眼,看起来她面前的就是检验报告,於是取过看了一下;三十八岁nVX,从电脑断层和核磁共振的初步观察,那极可能是个一级脑膜瘤,目测有超过三公分,很可能无法一次手术解决,得要在前一天或两天先栓塞,所以这样是占他两个时段,就算cH0U空见了这个病人,他实在很怀疑究竟有没有时段把手术安排进去
於是他对安琪拉b了个暂停的手势,说:“给海林决大夫吧.”
安琪拉随即点头,然後跟对方说这样我帮你安排别的医生,有一位海医生也很好,我帮你转给他的秘书...;很可能对方的反应是”可是我要见!”所以安琪拉手指搁在电话的”转拨”键上却按不下去,并好声解释我们集团里的医生都很bAng,海医生也是这方面的专业
他不禁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几许无奈的心想-总是这样,每个医生都太忙,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法顾到这麽多病人
看起来线上的病人还会跟安琪拉卢下去,他於是随手取过便条纸,决定留张纸条给她.正写了两个字,前台总机路过他身边,停住问道:“你接到我的留言了吗?下午四点的病人取消了!”
他不觉瞪眼,心想这是什麽日子,早上的取消,下午的也取消?一面问道:“为什麽取消?!他的手术在两天後,怎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总机微扇了睫毛接下去说:“中风,他在医院了!”
他不禁喷出一口气.随即一想,对安琪拉又b了手势;在安琪拉跟对方说”请稍等”後交代道:“跟她说四点钟来见我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讲出什麽极其赖皮的话,在跟她解释了好些次真的很难腾出空档见她,要把她转给别人之後,居然剧情急转直下,熊熊他就生出时间四点可以见我了
不过她当然马上接受,并且谢了安琪拉两百次
结束通话後她赶忙把行事例翻出来看,发现好巧不巧今天下午四点跟迈阿密和天霸有内部会议;看起来不过是”例行”,但因为这个部门跟迈阿密明争暗斗已是行之有年,外加一个兵家必争但现在是三不管地带的天霸,情况微妙积怨颇深,每一次会议都是明枪暗bAng相互厮杀;为此老板总要所有的客户经理都参与,而她当然不论用滚的还是用爬的从来都没有错过这每月一次的内部会议
但是,这会儿我真的是不得已啊...她咬唇鼻孔喷了两声气,决定只能找她的拍档乔治
结婚後不到半年吧,御天突然被转调到奥兰多,原因是他在麻州靠近波士顿那儿的部门被整个彻掉;理论上来说,他可以在麻州再找工作,因为他对北方的人文非常喜欢,也适应乾冷的气候,可是,自从拿到博士学位之後御天就一直在这间公司当工程师,考虑年资,和公司给的迁居条件很优渥-最重要的是-御天这个人并不是积极拓展前途的个X,虽然很不情愿搬来”飓风,热Si,没文化”的”南方”,但终究他还是多这一事省那一事的搬下来了
至於她,顶着纽约大学商学士的光环,但是因缘际会她在波城一直都在银行做小额放款的工作,虽然也算是个小主管,底下带了二三十个高中毕业就可以做这份工的放款专员,可是这工作”撞钟”有余,却大材小用的不知道前途在哪里.她觉得她该换个环境,或是至少念个企管硕士,但不知道为什麽却一直没有动力去实践;跟御天相同,她也没有兴趣搬去号称天气跟台湾不相上下,会很有”家乡”感觉的佛州,可是-她喜欢迪士尼-去过日本,加州,法国的迪士尼,但很奇怪的就是没有机会去奥兰多这最大的一间朝圣,再加上她喜欢水上活动,而奥兰多的迪士尼里有两间世界级的水上乐园,就算是个快要三十岁的人,对她仍然有难以言传的x1引力
所以,在御天懒惰偏安不想再找工作,而她则是一半冲着迪士尼一半期待工作有个新的开始的情况之下,两人到奥兰多来由房仲带着三天之内看了起码二十个房子,下订买了这间距离御天公司开车只十五分钟的小房子;御天公司的福利之一是协助被外派的配偶找工作,一下来就被热昏的六月他们搬好家,她一面迫不及待地买了迪士尼水陆六间乐园的门票,一面跟御天公司介绍的猎人头公司联系,制作履历,四处投递;当被这家美国第二大银行通知面试时,她其实不知道工作内容是什麽,直到她坐在部门主管面前,才知道这是个贵宾理财的职位;在心里她觉得因为她完全没有相关经验,而且也没有甚麽”大客户”的关系和门路,所以一定不会被考虑,於是跟年迈的主管天南地北地闲聊得相谈甚欢,然後礼貌说再见心想应该不会再联络了
结果,没有想到第二天人事就通知她被录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觉得讶异且难以想像,不过,在一种”你敢用我,我就敢做”的心情下,外加眼前没有别的更好的机会,她收下聘书,周一就去报到了
上班第一天,她被引见的第一个人是乔治;老板相互介绍了两人,然後直接乾脆的说:“你们两人好好拍档,合作互补.”
那见到乔治的第一眼,实在是个-毕生难忘的场景
在台湾,她在那间要四岁小孩测智商才决定录取与否的私校从幼稚园一路念到高中毕业,然後进了国际知名不知道多青少年向往的纽约大学,等於是往来无白丁的长大,见识过许多家世人品属於金字塔顶上数层的人物,所以她觉得能让她目瞪口呆大感惊异的人已经不多了,可是,当这个朝她眉梢微挑地微笑着的高大男子伸出手来,从晶亮到让人几近眼花撩乱的雪白牙齿间吐出充满磁X一声:“欢迎!我是乔治!”时,她忽然觉得自己被一对像碧蓝晴空一样的眼珠散发出的耀眼光芒照到昏亮到盲,心里”咚”地冒出好大一声~他是乔治?!这个长成像电影明星,或是超级名模,俊帅到让人心惊或跌倒的男子,居然是我的拍档
她口唇微张地抬首仰望着这个五官b例完美到不可思议的人,在傻住近乎两秒钟後,才恍然回神伸出手去握了他的手,混乱地说了谢谢,赶忙加上:“你好!我是林予瀚!”;那厚实但温暖的手把她的手微微紧握了一下,在最合宜的那一秒上把她放开,神采奕奕充满yAn光的脸庞上仍然带着明朗的笑意
就这样,他们算是”见过”了,於是老板留两人去继续相互熟悉;在握手自我介绍之後,她仍然无法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在脑中她忍不住各路想法交错而过,一时很难厘清是讶异是困惑还是惊恐;她的确认同”人不可貌相”,但是对这个新工作和新环境的不熟悉,她实在很难阻拦自己冒出一些”奇异”的想法;这份工作是服务财力顶尖的客户,她当然接受这至少需要上得了台面的端正,更好的是能够称得上”登样”,可是仪表”出众”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远远超过她的想像范围,尤其,在自己对这个领域学历OK但经验全无的情况下,见到一个”万人迷”的”同事”,让她一时之间很难不去猜想这个工作究竟是用脑子做,用魅力做,还是
忽然间她觉得,如果在餐厅或酒吧见到这样男子版的”YAn盖群芳”,她一定会想办法偷拍照片分享姊妹,可是想到从今以後每天都要面对着这样的一个”拍档”,心里的百味杂陈实在是难以言传
不过,纯粹”皮相”的”奇异”和”百味”只维持了三小时;乔治带她去午餐,在城中忙碌的餐厅里,他们在卡座的两面开始聊自己的背景;乔治从纽泽西的一间公立大学毕业,然後进了哥lb亚大学,取得企管硕士学位,进法学院一年後放弃,进银行任投资分析工作,因为实在太乏味,所以他决定转换跑道
“我刚来这部门两星期,其实不知道我倒底要做些甚麽,所以请多指教蛤!”
听到乔治说他之前做投资分析,她忍不住心想,这样的角sE,”养在深闺”岂不太可惜;她抿住一抹笑,可以感觉到乔治在说”多指教”时是带着诚意和谦虚的,不过她也马上老实摊手,说她只有小额放款的经验,所以其实也不知道到底这份工要怎麽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到这里,乔治噗ㄘ笑了出来,满眼兴味地睨着她,朝後靠往卡座的椅背:“那我们两个是被叫来g嘛的?”
可是,且先不管他们究竟为什麽被叫来,一顿午餐之下,她发现让她昏盲的重点已经从他过份出众的形貌到了他的学历;她有不少同学在大毕後继续念商学硕士,但只有非常少数进了哥大企管硕士班-因为他们的录取率低过百分之二十,b方说像她就有自知之明她是绝对不可能进得去的,或是说,就算进去了,她也很难确定她能毕的了业;可是乔治这个公立大学毕业的学生,势必得要在学校成绩极端优越才可能有那近乎渺茫的机会-在心里她忍不住觉得这怎麽可能?一个长这样的人,难道他在大学没有天天菸酒nV友大麻趴个没完?尤其,更了不起的是他不光是进去了,而且,他的论文还让他毕业拿到学位了
所以,突然间,所有的金发白牙亚曼尼西装普拉达鞋子....都在她面前消失,而在心里她开始有某种警觉-这个部门只有我们两个客户经理,他有如此优越的条件,我跟他互为拍档,不是活活被他吃Si的份
可是,在不知不觉间,八年就这麽过去;从两人都不知道什麽是”贵宾理财”,基本上没有任何相关的训练,也没有特定的支援,到他们自己m0索出要如何利用内部资源,脸皮,还有胆量,去找到这些人生胜利组,请他们带着百万钱财-来开户,并且领着他们的妹妹-关系户,成为他们的客户;因为乔治跟分析部门的交情,所以他们拿到对推展业务很有帮助的市场资料,和产品推荐....,就这样,在很多压力很多挣扎中,他们一步一咖印的建立起稳固的客群,在这个市场上创造出属於自己的口碑,在业界成了两个近乎”远近驰名”的客户经理
对於乔治那人间少有的”神”级影容,其实她两三天後就”看习惯”而没有什麽特别的感觉了,而且,绝对是一种意外的”惊喜”,乔治看起来像个纨絝子弟,但竟然是个做事无b牢靠的人,他聪明,认真,努力....,集所有难能可贵的优点於一身,而且他幽默,风趣,有他独特的个X,但是非常好相处,容易G0u通且能接受不同的看法和意见,尤其他对於”拍档”这个角sE是难以想像的忠实;这些年里,他们两人都经历人生的重大改变,在渡过”开垦期”的第一年後,她怀孕,生可伊,虽然一切都顺利到天保佑,但是在她长达半年以上夜里爬起来喂N白天梦游的日子里,乔治”责无旁贷”的帮她所有他可以做得到事情;然後,可伊睡过夜後,在老板非常强烈的”暗示”下,她只能带着挤N器开始在中佛大学上夜间部的企管硕士,以一年半的光荣纪录念到学位;除了这些多少算是”计画中”的事情,这八年里她也出现过一些临时的紧急状况,b方说,因为多年类风Sh关节炎连带出来的胃溃疡发作过数次,其中还有一次严重到胃出血去住院,御天因为胆结石塞住胆管而入院手术,在没有别的帮手的情况之下,当然是她在医院和小孩间奔忙,工作就搁在一旁,由乔治去料理收拾;可伊虽然是个先天健康的小孩,但难免有那种一早起来发烧呕吐拉肚子,得带去找小儿科医生的时候....,所有这些那些个状况,“自然而然”全靠乔治这个拍档在帮她撑着,挡着
而在这八年里,乔治自己也经历不少人生的蜿蜒起伏;他遇到一见倾心的人生伴侣,在甜蜜的,快乐的,难分难舍的三个月之後,乔治以奥兰多城内一半单身nV子哭倒长城的盛大场面结婚,两个月後让所有的人跌破眼镜的闪电分手.不到半年他被奥兰多知名医美医生b他大十岁的前妻以五百朵玫瑰求婚,他搬进这位全身上下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与他在容貌上绝对是”一对璧人”的新婚妻子的滨湖豪宅;这个婚姻让她几乎单腿下跪求他不要辞职,对乔治坦白全天下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只有她,因为她知道她再也找不到像他一样合适的拍档了.在仰首哈哈一笑上下睫毛互拥一番後,乔治承诺他不辞职;结果,这段婚姻维持了不到半年;後来乔治自己说,完全不看好这段婚姻的乔爸甚至叫他不要把城中的公寓退租;而在搬回城中公寓中不到一星期,乔治的第一任前妻入住,两人在众人下巴落下半尺的讶异中重修旧好,再度注册结婚-这次,维持了破纪录的八个月-然後再度分手
在这所有让人讶然惊叹的过程中,起先,跟几乎所有的人一样,她眼珠滚过一圈,觉得乔治就是虚荣,拜金,靠”美sE”在占取优势嘛;可是,在同时,她也可以感受到他心情受到的冲击,风起云卷高低起伏有如云霄飞车.因为他们在工作上合作密切,经历差不多的挑战-或是说-吃差不多的鼈-他们常会下班後在城中的酒吧”一杯”,吐苦水,骂所有找他们的碴的人,八卦,相互拍肩鼓励....;有时一杯两杯三杯之後,他们开始讲自己的生活,身边的人和事...,从这些时候,她才”讶异”地发现,原来乔治是这麽一个至情至X的人,对於交往过的人,他付出过的真心和诚意深切到她难以想像,而在同时,她常发现酒吧里的nV人面带愤恨地悄悄瞪视她,可以看得出来她们恨不得把她打跑,坐她的位子所以能够跟乔治在一起-或其实她们也不见得是想坐她的位子,而是想坐乔治的大腿吧.从”旁观者”的立场,她渐渐感觉到,其实大部分对乔治表示好感的人都非常肤浅,虚荣,完全不值得他的真心真情,於是忍不住问乔治为什麽要那麽花蝴蝶,或是说,根本是像朵花,让那些穿梭其中的蝴蝶予取予求?!在这种时候,乔治就会出现困惑的神情,摊手道他不知道要怎麽拒绝别人.这种回覆,只能说她除了眼珠继续滚向天花板之外,实在是无话可说
所以,在这麽多年朝九晚五-外加五後到六或是七-的在一起工作和”一杯”之後,他们对相互的认识和熟悉实在是无b深切,好的坏的得意的砸锅的光耀的出槌的.....有时他们会玩笑道因为知道太多彼此的不可告人之事,所以到最後只能把对方杀掉才能保有自己的秘密吧.总之,他们两人就像左手右手一样,不光是互相帮忙保住工作,协助彼此更上层楼,而两人之间的信任和倚赖,大概只有”唇齿相依”才能够形容
所以,无论是垫背的,救命的,总之凡事找乔治;忙过一早上,终於在午休时她找到机会跟乔治说她没有办法参加下午四点的内部会议;跟乔治当然没有必要相瞒,所以她老实说了电脑断层和核磁共振发现的”疑问”;乔治当下双眼大睁长睫快要刷到浓密的剑眉,神情从惊诧到同情,然後张开双臂给她一个又深又温暖的拥抱,真挚且诚恳地说:“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一切都没有问题!”然後对她挤了挤眼,说:“我再告诉你会议里把谁剐了把谁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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