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生命终曲_我是个性瘾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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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生命终曲

  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博尔赫斯

  “醒啦?饿了吗?我给你准备了晚餐,快起来。”穆宬笑着走到床边轻拍了一下宋尧的额头。

  宋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呆愣着。

  “怎么?是我胡子没剃干净吗?干嘛这么看着我?”穆宬先是摸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弯腰捏了捏宋尧的鼻子:“还是我家老婆大人没睡醒?”

  宋尧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怕多呼出一口气,就会把这虚幻而又真实的一切吹散了。

  穆宬满眼宠溺无处盛放:“好啦,快点起床,我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

  看着穆宬的背影,两行清泪终于从宋尧的眼眶里漫出。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又希望这是真的。他一把掀开被子,鞋也不穿就跑进厨房,从背后紧紧抱住穆宬。

  “猜猜我今晚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一杯加了三块糖的拿铁,两片煎到七分熟的牛排,凑足我对你十足的喜欢。当然了,还有你爱喝的鱼头汤,你尝尝咸淡。”说着拿汤勺舀起一勺冒着热气的鱼汤,凑到嘴边吹了吹,小心翼翼地转身递给宋尧。

  宋尧目不转睛地看着穆宬,顺从地张嘴喝掉鱼汤。

  “好喝吗?”穆宬眼里放光求夸赞。

  宋尧点点头,眼睛却死死盯着穆宬不放。

  穆宬笑着低头把套在脖子上的围裙解下来,正好看见宋尧光着脚站在地上,脸色一变:“你怎么又忘记穿鞋了?真不听话,还不站上来?”

  宋尧低头看了一眼穆宬伸过来的脚,听话地踩上去,站在他穿着人字拖的脚背上。

  视线再次转回穆宬脸上,宋尧抬手捧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看了又看,终于泪如泉涌,扑进他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怎么了这是?”穆宬尝试推开宋尧问个清楚,没想到宋尧像八爪鱼一样死死搂着自己的脖子,扯都扯不开。

  宋尧哽咽着说:“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死了,你不要我了……”

  “傻尧,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要你?梦都是反的,我在。”穆宬不再推开他,而是搂住他的腰,让他在自己脚背上站得更稳,同时抬起一只手轻揉着他的头发安抚着他。

  “走咯,去吃饭!”穆宬突然托住宋尧的/臀/部往上一抱,让宋尧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走到饭桌前,穆宬要把宋尧放下来,结果宋尧像海里抓住浮木的将死之人,紧搂着穆宬的脖子不放。

  “下来。”

  “不下。”

  “你怎么突然这么黏人啊?”

  “我不管,我就要你抱着我。”

  穆宬突然使坏,松开抱在宋尧腰间的手。

  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宋尧整个人往下掉。他只能把穆宬的脖子搂得更紧,双腿也蹭着往穆宬腰/上缠。

  “再不放开我就要被你勒死了!”穆宬故意弯腰让宋尧失重。

  宋尧腿上一滑,惊叫着:“要掉了!我要掉下去了!穆宬——”

  穆宬一把勾起他的双腿,把人往身上揽,稳稳抱住,笑得邪气:“哈哈哈,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掉下去?”把头埋进宋尧脖颈里,轻咬了一口:“不过,你把我蹭/出感觉来了,你说怎么办?”

  “做/吧。”宋尧的手穿进穆宬的发间。

  穆宬先是把头深深埋在宋尧怀里,然后才微仰起头亲吻着宋尧上下滚动的喉结。

  “穆宬,穆宬,穆宬,穆宬……”像是永远也叫不够似的,宋尧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我在。”穆宬吻去宋尧眼角的泪回应着。

  “我爱你……”在宋尧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来没跟穆宬说过这三个字。

  穆宬愣怔了几秒,突然一把搂/紧宋尧的腰和背,紧的让宋尧直感到胸口发闷。

  接着就是一个深情的长/吻,炙热而温柔,执着而长久。

  吻至大脑进入缺氧状态变得一片空白,宋尧的呼吸渐渐平缓,全身放松,像飘在云端。

  “宋尧,醒醒!醒醒宋尧,宋尧!宋尧!”槐忆安一只手从宋尧腋下穿过,支撑着他不往下滑,另一只手拍打着他的脸。

  宋尧突然深吸一口气,再颤抖着一点点呼出来,微微睁开眼适应着浴室里刺眼的灯光。

  “吓死我了!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刚刚水已经淹没了你的头顶,你差点把自己淹死!”槐忆安又急又气。

  宋尧满眼雾气环顾着浴室,陌生?熟悉?是梦?还是现实?他已经分不清了。

  槐忆安跪在浴缸边上,揽过宋尧虚弱的身体抱在怀里,哭着哀求:“宋尧,你别再这样了好不好?我很怕,我真的很怕……”

  一只手缓缓攀上槐忆安的背,声细如蚊:“能抱我回床上吗?我没力气了。”

  槐忆安把他搀扶起来,扯过一条浴巾裹住,弯腰抱他回了卧室。

  最伤人的是美梦。那种醒来以后骤然失去的虚空感,与残忍的现实相交,编织成一张天衣无缝的网,把人包缠在其中,压迫呼吸,勒进皮肉里,血肉模糊。

  宋尧平/躺在床上眼神涣散地看着昏黄的灯光,有气无力地说:“他回来把欠我的晚餐做好了,而我只喝了一勺汤,现在已经不记得汤的味道了。”

  “什么?”槐忆安没听清,只能把耳朵凑到宋尧嘴边听他再说一遍。

  “一杯加了三块糖的拿铁,两片煎到七分熟的牛排,凑足我对你十足的喜欢。”

  槐忆安知道再动听的情话从宋尧嘴里说出来,也和自己无关。他已经习惯了。从开始照顾宋尧起,他听过太多宋尧梦中的呓语,每一句都那么温柔,却没一句属于自己。

  守着宋尧直到他睡着,槐忆安以最快的速度买了生牛排和速溶拿铁,回宋尧家尝试着煎煮。

  简单的晚餐过程中,槐忆安问:“一定没有穆宬做的好吃吧?”“不会,很好吃。只是味道不同。”

  “为什么你宁愿把穆沐送人也不把它留给我?”

  “我不想你把对我的爱过多地寄放到他身上。我希望你能遇到更值得你爱的人。”

  “这话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太自私了,你的希望并不是我的选择,而你的选择也不一定是正确的。”

  “或许吧,可永远拥有一件东西的唯一方法,不就是失去它吗?”

  槐忆安不再说话。

  与前期的失眠不同,服用安眠药和盐酸帕罗西汀片近半年后,宋尧变得嗜睡多梦,有时还会产生幻觉,医生说这是长期甚至过量服用精神类药物导致的神经衰弱,建议他减少服用量。

  槐忆安一直误以为宋尧按时服药就是在积极配合治疗,因为这半年来,宋尧每天按时上下班,隔段时间会去看看父母,看看穆宬爸妈,还有穆沐,平时也会参加公司的应酬,偶尔会答应槐忆安去喝咖啡或吃晚饭,而且不再拒绝槐忆安三天两头去他家照顾他的要求。似乎一切又回归正轨……

  2018年2月15日,除夕。宋尧回家给爷爷扫了墓,然后和父母吃年夜饭。看春晚时,他把一张银行卡放在了茶几上:“爸,妈,这是我这几年来的积蓄,我一个人也花不了多少,就全存在卡上了,你们留着用吧。”

  “我们不要你的钱,你只要尽快找个合适的人过上安稳生活,我们就放心了。”苏梓珉把卡重新塞回宋尧手里。

  “那如果那个合适的人依旧是个男人呢?”见父母不说话,宋尧沉下头冷冷笑着。

  “只要能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就够了。”宋聿给宋尧留下这句话,就回卧室了。

  苏梓珉起身摸摸宋尧的头,柔声说:“爸妈为以前的事跟你道歉,对不起,儿子,是我们太固执了。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些东西不得不放下。晚安,儿子。”

  父母不再反对同性/爱情让宋尧很欣慰,可是,如果这样的态度是用穆宬的死换来的,那么,他宁可不要。

  这一晚,宋尧睡到半夜就突然醒来,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枕头下边摸出穆宬的照片,打开台灯看了又看,心满意足地用手指一圈一圈地抚摸着照片上穆宬的脸。然后,天就亮了,他再一次失眠了……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所以不敢再睡。

  趁着过年的兴头,宋尧去探望了穆宬父母,除了带去一些年货,还带去了房产证,里面夹着一张纸,纸张右下角有个椭圆的红色印记。他把东西放在了穆宬房间的抽屉里。

  过了初七,A市人民图书馆开始营业。宋尧把这些年自己和穆宬的藏书悉数无偿捐赠给馆里,只留下一些私人的相册和画册。

  宋尧最后一次和父母及穆宬父母吃饭,是元宵。过后就是双休,宋尧辗转两个城市给爷爷和穆宬扫完墓,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只觉得特别累。

  放好热水躺在浴缸里,宋尧把头放在浴缸边缘靠着,目光空洞无神地看着热气蒸腾。他就像暴饮暴食的肥胖患者,任凭思念和悲伤像脂肪一样疯长。

  他在水里泡着,很久很久,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他感觉一下子踩空了,小腿随之一颤,水没入了鼻腔,他剧烈咳嗽着,扶着浴缸两侧坐起来的时候双手在颤抖,冷的,因为水已经凉了。

  摸索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5号凌晨3点多了,水已经彻底凉透。他抄起浴袍披在身上,赤着脚走出浴室。走过盥洗台的时候他瞄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他知道这是在冷水里泡太久的缘故。

  他知道再也没有人会在他泡澡睡着的时候把他捞起来抱回床上,也不会再有人斥责他在冰凉的地板上赤脚走路,更不会再有人把他拦腰抱起扔到床上给他一个霸道的警告……

  感觉到处都有穆宬,但又到处都没有穆宬。他不禁鼻子一酸,看着眼角泛起泪光的自己发出一声冷笑。

  “穆宬啊,你说,世间为什么会有‘我想见你’这种疾苦啊?”

  回到卧室,他一如既往地把穆宬的照片放在视线所及的地方。放好以后看了一眼,觉得光线不好,看不清穆宬的脸,于是伸手调整了一下相框角度,然后坐在床边。呆呆看了一会儿照片,又觉得角度调整得有点过了,再次伸手调整了相框位置,越看越觉得不合适,越调越手足无措,最后他还是把相框放在了旁边的枕头上。

  看着照片他满意地笑了笑,正准备躺下,手机日程提醒该吃药了,是啊,是该吃药了……

  倒了两粒在手心里,这是一次的量。他机械地把药抛入口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吞咽。继而看了一眼杯里还有没喝完的水,于是又倒了两粒,重复相同的动作,一口气喝完杯里的水。

  看着手里的空杯子,宋尧拿起药瓶起身,顺便把抽屉里的那半瓶也拿了出来,离开卧室慢慢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接着以相同的方式吃药。两粒,五粒,八粒,倒在手里的药越来越多,水也喝的越来越多,宋尧想,这次吃了这么多药,一定可以睡着吧。

  他知道,没有安眠药,孤独的感觉就会如影随形,即使睡着,也会被回忆无情地抽醒。

  背靠着冰箱,他浑身无力地滑坐在地上,静静地听着这间房子的呼吸。这个姿势挤压着喝了不少水的胃,让他感觉不太舒服,于是他慢慢侧着身子躺在地上。冷,这是宋尧此时最清晰的感觉。

  他像婴儿一样把身子一点一点蜷缩起来,动作到一半,胃突然抽了一下,隐隐作痛,他把双腿缩起来让膝盖抵着肚子,然后用手抱着膝盖。

  “穆宬啊,我穷极一生都未曾因爱你而疲惫,可我现在是真的很累……”

  垂死挣扎是对死亡最后的一丝负隅顽抗,是对即将终止的生命宣示生命体最后一丁点生存的权利,并发泄着对肮脏命途的不满。水木丁曾提出这样一个疑问:“如果一个人自杀了,那么世界上是多了一个自杀的人,还是少了一个自杀的人呢?”谁知道呢……

  疼痛渐渐侵袭四肢百骸,宋尧额头上生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神智开始有些模糊:“穆宬,我冷……胃病又犯了……”他像荆棘上临死的鸟一样悲鸣着,眼皮越来越沉,心想药终于起作用了,真好,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突然他感觉身后有人抱住了他,紧紧地抱着,虽然感受不到温度,但是他知道,会这样在他冷或者胃疼的时候抱着他的,只有穆宬。

  “穆宬,我知道是你……抱紧我,别再放手了……求你……”眼泪在宋尧闭上眼睛的时候顺着眼角流到地上,他听见穆宬说“好”,就满足地笑了……

  身体越来越凉,直到跟地板的温度一样。

  死了,就像水消失在了水中。

  宋尧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是槐忆安敲门无人应才报了警。警察跟宋尧家人说他是服药自/杀的,他死时的样子很安详,眉眼间看得出来他在笑,可是,笑什么呢?

  大概是看到了穆宬在阳光下认真画画的样子,或者是看到了穆宬靠着车门等他下班,看见他出门时向他展开双臂的样子,又或者是看到了穆宬系着围裙端着煎好的牛排朝床前走来的样子……

  “宋尧哥哥,你看木木有新伙伴了,这是爸爸昨天送我的美短,它们相处的很和谐呢。”图片上是一只小奶猫慵懒地躺在金毛身上。

  “宋尧哥哥,你是不是很忙啊,怎么都不回我消息的……”哭哭的表情。

  “宋尧哥哥,你看木木多宠小小,我给这只美短取名小小,它真的很小只。”发送一个美短挠金毛但是金毛一脸宠溺的小视频。

  “宋尧哥哥,你都很久没有回我消息了……”没过几分钟又发了一条,“你别误会,我不是找你要木木的生活费,只是你好像已经忘了木木……和我了……”

  得不到想要的回应,肖雨萌只能去找槐忆安。一进宠物医院,穆沐就摇着尾巴跑到槐忆安面前,槐忆安俯身摸摸它的头它就一脸满足。肖雨萌有些羞涩地开口:“槐医生,你知道宋尧哥哥去哪了吗?他好像很忙的样子,都不回我消息。”

  槐忆安先是一愣,然后蹲在穆沐面前深情地顺着它的毛,声音低沉:“他,病逝了。”

  肖雨萌一惊,睁着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他之前还看了木木的照片嫌弃木木胖了,怎么会……他看上去明明很健康。”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有的病是看不出来的。”槐忆安一直低着头,这句话虽然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却总觉得每一个字都很悲伤。

  肖雨萌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好可惜啊,他那么优雅,还那么年轻……”

  “是啊,他才26岁,还那么年轻……”鼻音重到完全听不出那是槐忆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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